“依我看,不見得是祥瑞。”
不知怎的,花廳裡,姑娘們竟然也在談論此事。
沒了嬷嬷的管控,裴錦就像是撒了歡一樣一口一塊皮薄汁甜的香柚,幹勁頗大,看得蘭時都有些稀罕。
“你慢點吃,若不是前些日子在果子行裡新買了些,窖裡頭那些存貨還真不夠的呢。”
蘭時邊說着,邊讓人去催着廚房裡的熱湯快些上:“我準備的黃芪黨參鴿子湯看看好了沒,好了的話快拿上來,這香柚空腹吃多了不成的。”
九公主莅臨國公府,就算是大夫人和三夫人提前吩咐過不必太隆重行事,一切正常從簡就好,但對于府内侍從而言,這依舊是需要打起精神,嚴陣以待的大事!
看得出蘭時雖身在花廳,但依舊不放心廚房内的情況,白術很有眼力見地帶着婢女退下。
幾人剛走出花廳,遠遠地就看到一人正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白術頓時粲然一笑:“小姐,葛姑娘來了。”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該領了蘭娘的情,偏生還讓主子賓客等我一人的份。”
俏女子巧聲道着,聲音也愈發清亮起來,隻見葛枝面帶愧意,匆忙對幫她提簾的白術颔首示意後,便轉身入内。
“葛姐姐哪裡的話,如今你人忙事多,水玉[1]生意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倒是我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正事才是。”
蘭時原本還在擔心葛枝一直沒到,可能是在路上遇上什麼麻煩事給耽誤了,又不好在其他人面前掃了興緻,隻好按着不提,如今見葛枝平安到了,已是萬分欣喜。
“就數你最誇張。”葛枝笑着同各位女客一一見禮,同時還讓貼身侍女将早已備好的錦盒呈上。
“這些都是我這幾個月在洛川的水玉礦界裡淘到的小物件,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勝在小巧得意,就當是葛枝送給各位夫人小姐的見面禮了。”
如今的葛枝,早已同當年那個怯生生跟在袁今桃身後一言不敢多發的醫官女大不一樣了。
說來也靈奇,當初重陽菊宴過後不久,便聽人說到翰林醫官女葛枝,不知怎的竟留下一封家書後離家出走,徑直往洛川而去。
一屆女流之輩也不知是生了幾個膽子,竟然敢無頭無腦地紮進魚龍混雜的水玉礦界,生死不明。
所有人都以為那小妮子是發了瘋病,被她家長輩逼婚逼瘋了!可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時日以來,葛枝不僅沒事,還在水玉礦界闖出了一番名聲,與礦界裡的好幾個響當當的人物扯上了關系,還得了個“水玉娘子”的稱号,一時間風光無限。
多得有葛枝在礦界的機敏行事,再加上她獨特的家世背景,不偏某高富人家,也不倚政界關系。
雖說是從七品翰林醫官之女,但區區從官醫身份,又是女子出身,在洛川不過是小小芝麻粒大之事,算不上半點威脅倚仗。
在座的姑娘們得了葛枝的情,個個都被錦盒裡的俏生玩意兒奪去了心頭好,紛紛謝過。
裴錦從小什麼精緻物什沒見過,天上跑的河裡遊的,若是在大殿上她多盯了幾眼的東西,不出多時都會出現在她的蓬萊閣内。
上好的水玉她見多了,葛枝如今帶來的,質工技巧,也就沾了些尋常人家鮮少見過的巧勁兒。
裴錦明了這隻是葛枝為表遲來歉意,才準備的,随意謝過收下後,便不再追究什麼。
“對了,殿下剛剛說的不算祥瑞,是作何解釋?”
徐少虞最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錦盒剛呈上來時,她便一眼就看中了那醒獅模樣的玉墜子,雖作兇惡狀,但因着個頭不大,倒是顯得虎頭虎腦,像極了她的元寶!
徐少虞盡興把玩着,直到把醒獅白霧狀的胡須摸得锃亮,她才又想起剛剛那件事。
“唔,我沒同你們說嗎?”口中甜得發膩,裴錦抿了口清茶道:“我朝建立不過幾十載,前前後後已有不少人打着發現祥瑞吉兆的幌子到父皇面前求功封賞的了。”
“頭幾次,父皇還以為真有天降,但那些人尚且還經不住暗探的打聽,還沒等在父皇面前過眼就已經自相矛盾,破綻百出,久而久之,我便當那不知名的祥瑞全是騙人的伎倆。”
“殿下所言極是,可臣女在洛川聽到的卻有些不同。”
葛枝淺笑着,緊接着緩緩擡眸朝蘭時方向看去,蘭時隻對上了眼神,不用多言,便屏退衆人:“你們先下去吧,等白術帶鴿子湯來後再通報。”
“是。”一時間,屋内侍從皆有序退下。
知我者莫若蘭娘,見沒外人,葛枝才繼續:“洛川地小,信息流通閉塞,但好處亦是閉塞,無論多大的消息最多三天便已人盡皆知,其一緻性也已确定。”
見衆人皆朝自己看來,連裴錦也是一臉求知的樣子,葛枝不再賣關子,直言:“黑麒麟确有此物,是從上陽縣後山一處不起眼的地方開采出來,護送途中有不少百姓親眼所見,麟石狀若成年男子手掌大小,色澤濃郁,墨綠呈黑,故稱黑麒麟。”
“東西是真東西,也是好東西,隻不過餘下的…”
葛枝話沒說全,不過屋裡都是有心人,早已如鏡般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