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蘭時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身子有些冷,她趕忙摟緊了身上的外衣,整個人像是一隻被裹進棉團子裡的小白兔,讓人看了忍不住憐惜。
“都快到了回春的季節,你家主子的怎麼還好似在過冬天,看這一層層的。”
蘭時應聲擡頭,就看見裴錦一副疑惑的樣子,手肘撐在桌上,下巴擱在掌心,嘴巴努起。
蘭時搖搖頭:“不過是山裡夜間天涼,不太習慣罷了。”
自從眼睛好了,身體無緣無故總是很容易感覺疲倦,一天下來要吃的補藥也比之前要多一些,她也曾就此問題問過顧爺爺,顧爺爺說是因為當初施金針散瘀,強療效卻容易透支體力,要好生養上大約兩三年方能算真正痊愈。
“大毛病能好,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毛病又有何妨,終究能好便是。”
蘭時聲音小,窗外又正好灌進來一陣風,裴錦什麼也沒聽見。
隻是順從地閉上眼,用全身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器官仔細感受一番:“這風吹着…好像,背後是有那麼些冷,快些去把窗戶關上。”
“是。”
青果垂首,她快步走到窗前,餘光間卻瞥見庭院前的石子路上,有一抹青灰色的身影正一瘸一拐的走着,手裡還拿着一把苕帚。
“怎麼了?”蘭時仰頭問道。
“沒什麼。”青果收回視線,“吱吖”一聲将窗縫關緊,“看到一個僧侶裝扮的小師傅,往僧房方向去了,
應該是剛下值休息。”
夜冷清輝,伴着夜色,視力尚佳的青果能清楚地看見小師傅映在月光下的半張臉,可她并沒有見過吳三丁,當初蘭時出事時,也不是她陪伴左右,自然不可能認識吳三丁本人。
“師傅們也是辛苦,自從我們住進來,他們便多了不少活,平日進進出出也格外小心避着,屬實是麻煩了。”
青果知道她家小姐又開始多想了,很快接過話來:“此番禮佛,帶的行李雖少,可出門前奴婢得大夫人提點,多帶了些香油錢。”
“呀!嫂嫂真是我的貼己人,連我沒有考慮到的地方,她都替我想到了!”
蘭時一聽,頓時展顔一笑,一掃愁容,咧開幾顆小白牙拍手直樂呵。
“我看啊,不隻是國公夫人是你的貼己人,連你這個丫頭也是個可靠穩重的,不然換做另一個,想必可能比我還早下山去給你購置零嘴去了。
字字不提白術,字字都是白術。
裴錦性情爽朗,一向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即便坐在她最面的是天地間最尊貴的九龍真身,她也敢爬上去生拔根龍須來。
還真别說,如果真是白術在的話,她那單純質樸的腦子還真可能領悟不了盛南昭的意思,苦哈哈吃了幾天素齋飯後,拿着錢袋就往山下跑了。
蘭時随即噗嗤一笑,怎麼辦,光是想象了一下,腦子裡的畫面鮮活得都快要溢出來了!
“噓,可别被她聽到了,此事隻有你知我知青果知,不然我準被淚水淹得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就在靜室三人歡聲笑語之時,一抹暗淡的青灰色正鬼鬼祟祟地離開大昭寺,快速往山下奔去。
吳三丁一刻鐘都呆不下去了!
他要盡快去找那個人!
白日裡生機勃勃的綠野仙蹤,此刻卻如同死一般寂靜,一點風都沒有,連頭頂濃密的樹葉都安靜的可怕,隻有腳下匆匆不停的步伐,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撥開及膝高的草叢,發出陣陣沙沙聲,仿佛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蹑手蹑腳地靠近,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過了多久,吳三丁停在一扇漆黑的大門前,他用力做着深呼吸,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于此。
可仔細看,又像是在極力遏制些什麼。
“咚咚——咚咚咚——”
“來了來了,大半夜的敲什麼鬼門,死到臨頭了嗎!”
深巷裡萬籁俱靜,突然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湊出頭的竟是一張煞白的臉——
“嗬…”本就驚慌的吳三丁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但看清來人後,他極力忍住越至心口的叫聲,讨好道:“在下吳三丁,深夜打擾大人,實在惶恐!”
“...原是你啊。”
一道陰柔的聲音從男人口中緩緩吐出,隻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帶着審視和輕蔑的眼神快速将吳三丁上下掃了一通,最後才走了出來。
皎潔的月光盡數灑在男人臉上,殷谷公赫然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