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寺内抄書靜心的日子快要結束時,蘭時卻收到了一封來自談府的信。
是顔歡宜命人送過來的,上面并沒有寫什麼要緊的事,隻是送來時蘭時無意間問了嘴送信人,是怎麼知道她在大昭寺的。
“原先是不知道的,去了國公府後管家才告知三少奶奶如今在大昭寺,奴婢這才來的。”
特地來的?
蘭時皺眉,看了眼明顯心緒不甯的婢女,心裡想的全都擺在臉上,她心裡突覺怪異。
她趕緊派人去知會裴錦,緊接着吩咐青果收拾行李,準備提前下山。
“你這就要走了?考試明天才結束呢。”
裴錦得到消息趕來時,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小小的靜室裡,堆滿了還未封口的行李,下人們通通行色匆匆,中間站着的蘭時表情也不甚分明。
“燕娘派人專門遞信給民婦,若不是有什麼大事,她是不會這麼沒了主意的,民婦擔心,便決定下山去看看。”
蘭時行動力超群,跟寺内主持打過招呼後,很快便驅車到了談府。
“三夫人,您可算來了,我們家夫人已經将自己困在屋内多時了,說誰都不願見呢!”
來迎的是顔歡宜身邊的侍女玉钿,是從烏雲蓋雪時就已經跟着的了,同蘭時亦是相識。
玉钿神情擔憂,細看着眼裡還噙着淚,一副失了主心骨,六神無主的樣子,讓人見了就慌。
蘭時問道:“你家少爺呢?顔娘出了事怎麼不第一時間找他去?”
“快别提少爺了,”玉钿皺眉,一邊帶路一邊解釋:“這幾日府上來了客人,是老夫人家那邊的旁系,數上來了近五六位,其中還有一個表妹妹呢。”
“表妹妹?”蘭時嘟囔着,還沒等她品出什麼,便已到了顔歡宜的院子裡。
隻見院内裝潢高雅寬廣,極富雅趣。東西兩側各種着一棵柏樹與楓竹,一條卵石路崎岖的鋪在中央,将小院一分兩半,柏樹下架着一座秋千,楓竹下則放置着一尊石墩案台和幾張石凳,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出談顔二人在此處度過的歡快時光。
“今日一大早,少爺與夫人就不知因何生了隙,夫人一把将少爺推出房門,無論少爺在外面怎麼喊也不聽,少爺足足等了一天,剛剛才跑出去說要給夫人買她最喜歡吃的椰絲糯米糍呢。”
玉钿解釋倉促,聲音有些喑啞,一路上又走又說,冷風直直往嘴巴裡灌,喉嚨早就受不住了。
“我大抵知曉了,你先在外面候着吧,别讓無關人來打擾,若有什麼煩心人來了,随便找個由頭打發了去,别引到你主子身上。”
“玉钿明白。”
簡單安排後,蘭時沒急着進去,她先是在門外聽了會,見裡頭沒有哭聲,也沒其他奇怪的聲音,應該并無大礙。
随後她瞧了瞧門,輕聲道:“顔娘,是我蘭時。”
裡屋一片寂靜,而後很快雜聲一片,像是抽屜快速推拉的聲音,緊接着有人趿着鞋匆匆跑近:“蘭娘!你怎麼來了!”
大門一開,一位俏麗的女郎便活生生地現于眼前。
眼眶,不紅,正常。
鼻頭,不紅,正常。
嘴巴,呃...好像沾了些糖粉碎末?
總體而言,顔歡宜看起來并沒有哭,反而還挺開心的樣子。
如此一來,蘭時便放心了,她拉起顔歡宜的手,在手背處拍了拍,走到鼓凳前坐下:“我怎麼來了,不是你找我來的嗎?”
顔歡宜一聽愣住了:“我沒有叫你來啊?”
“你沒有?”
這下好了,呆楞的人由一個變成了兩個,二人面面相觑,空氣中彌漫的盡是尴尬。
蘭時連忙掏出帖子,是顔歡宜慣用的團花箋,落腳處還有一個軟萌可愛的貓爪印,是烏雲蓋雪的縮小版。
“好啊,定是那談墨幹的好事,你看他模仿我的筆迹都模仿成了什麼鬼樣子,歪歪扭扭飄飄忽忽的,一點都不好看!”
顔歡宜隻需瞧上一眼花箋上的筆迹,就猜到發生了何事。
她的簪花小楷整體風格柔美溫婉,飄逸出塵,而談墨向來是一手硬力瘦金,筆鋒靈動綽約。
如今談墨突然改成自己不常練的小楷,不正是異常歪斜嘛。
“你别管我究竟是怎麼來的,說來說去不都是因為你和談大人鬧了矛盾,他急于哄卻無門,這才找我來,不是嗎?”
“哎呀,蘭娘你不懂,這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