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又要降臨。
紀棠跑了幾趟茅廁,還想要喝水頂餓,可是嗓子已經咽不下一滴水。她平躺在床上,人在餓的時候就容易胡思亂想,紀棠也是。她率先想到的是那對耳環。
明梧給的袋子裡怎麼會好端端冒出一隻耳環來?或許是劉夫人存心讓豆紅趁着混亂之際丢在地上,再說是袋子裡面掉下來。那姜曉芙給的镯子……
紀棠想着,外面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最終停在她的門口。紀棠猜測是孫柯來看自己了。她沒有主動開門的意思,仍是原樣攤在床上,隻等門外那人推門而入。
半晌過去,無聲無息。
紀棠慢慢支起身,趿拉着鞋,來到門口,打開了門。
霜降拿着個食盒站在那裡,她被突然的開門聲一吓,迅速擡起頭來,目光中帶着驚恐,像隻無助的小鹿。
紀棠面色緩和,帶笑問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霜降搖頭道:“沒有沒有。”
紀棠又問:“來了怎麼不進來?”
霜降道:“我看裡面很昏暗,以為二小姐睡下,怕打擾到你休息。”
紀棠将門大開,指着裡面的掉漆的桌子和泛黃的竹椅,道:“我也想多點幾盞燈,可惜力不從心。”
霜降看着滿是蛛網的房梁以及狹小的空間,在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她安慰紀棠道:“老太太回來後,他們一定不敢再怠慢二小姐,我聽他說,老太太是很喜歡你的。”
紀棠聳聳肩,内心不認同霜降的話。王老太太先前肯為她說幾句話,不阻撓她和沈叔烨見面,隻是因為孫姝婉和孫芳慧都是孫家的人,她們誰嫁入沈家,對孫家都是有利的。而孫姝婉和劉夫人更為親近,劉夫人娘家也是林州大族,王老太太怕她去了沈家更願幫助劉家而不是孫家,所以她最希望無所仰仗的孫芳慧能成功。
紀棠看她帶着食盒,心中就開始歡喜起來,問過裡面真的是給自己帶的食物,臉上笑意更濃。她接過霜降挎在臂膀上的木頭食盒,将她迎進屋内。
霜降坐在椅子上,不好意思道:“裡面隻是些剩菜剩飯,二小姐不要嫌棄才好。”
紀棠笑:“你能給我送出的我就萬分感激了。”她打開食盒,裡面是是三個竹屜,第一層放了半條清蒸鲈魚和兩個醬燒鵝掌,第二層是一碟蒜苔炒肉和涼拌菠菜,第三層是一碗芋頭粥和兩個饅頭。紀棠把它們全擺在桌子上,越看越高興,她又謝了一次霜降,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霜降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看着紀棠進食。
紀棠吃了半飽,才覺得把霜降晾在一邊不是很合适,于是邊啃鵝掌邊問她,在自己走後,孫柯和劉夫人談了什麼。
霜降道:“他們因為我吵了一會兒,後來就是給我安排住處的事情。”
紀棠問:“你住在哪裡?”
霜降答:“我住在表小姐院子旁邊。”
紀棠點頭:“那是個好地方。冬天全天都能曬到太陽。”
霜降微笑:“我也覺得挺好的,總是個能住的地方。而且,”她頓了一頓,笑道:“我看距夫人和大小姐住的還遠些呢,就是離你這裡也遠了點兒。”
紀棠也笑,問:“你想離我住的近嗎?”
霜降點頭,臉上帶了惆怅的神色,“我看你覺得很親切,你像我的妹妹,不過我妹妹比你小,十八是她的生日,她過了生日也才隻有六歲。”她喃喃道:“可惜,今年不能陪她了。”
霜降打開了話匣子,和紀棠說起自己家裡的事情,“三姐五年前遠嫁到林州旁邊的河州人家當續弦,那男人後來發病沒了,我三姐就一個人守着一個孩子過日子。她男人葬禮上我大哥去了,回來說我三姐黑黑的,瘦得像柴火棍一樣。後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她又提到自己二哥,道:“桃仙鎮上遊的河水決堤,把家裡房子沖垮了,二哥仗着水性好,在泥水裡來來往往撈自家東西,村裡人都求着他幫忙,他于是在水裡趟來趟去,沒了力氣還不知道上岸,最後抽筋溺死在了水裡。”
紀棠放下鵝掌,問:“你大哥呢?”
霜降苦笑,“如今全家都靠大哥養着,他肩頭上擔子重得很。我娘坐月子時還下地幹活,身子一直沒好過,生下小妹後,就隻剩下半條命。我爹勞作多年,腰早就直不起來,一到陰天就疼得厲害。大哥和嫂嫂又有三個孩子,都是張着嘴等吃飯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