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钰走後不久,林大夫和顔悅色地過來,喜氣洋洋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與沈家的交情不是旁人可以比的。罷,罷,給二十兩銀子走個過場吧。”
那青年跳起腳來:“二十兩?二十兩怎麼夠呢!如今的世道,打發叫花子都要四十兩呢!”
林大夫冷冷問他:“你說了算還是我說的算?”
那青年心中不服,嘴上卻不敢再說。
明梧對紀棠一笑,“伸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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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琴在前邊打起簾子,讓明梧先進去。一入裡屋,便聞到一股膏藥的氣味。紀棠面色還有些蒼白,但已經可見臉頰上的紅暈,明梧心中稍稍一喜,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問她覺得如何。
紀棠笑道:“沒什麼要緊的,就是胳膊脫臼了,往後的小半月裡不方便使力,好在我也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她笑着看了雲琴一眼,“你沒來的時候,雲琴還和我說,在我手好之前,她要喂我吃飯呢。”
雲琴紅了臉頰,想着他們二人有話要說,自己在旁不便,佯裝生氣地把捧着的藥碗給了明梧,而後低着頭走了出去。
明梧的手指緊了緊瓷碗,“我娘說,希望你可以住到傷養好來再回去。”
“那你呢?”紀棠忽然這麼一問,她盯着明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希望我回去嗎?”
“你想回去便回去。”
紀棠微微歎氣,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會看我受傷,想我可憐,說一句舍不得我呢。”
明梧張張嘴,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紀棠已明白了答案,也不再逼他承認,三言兩語把話頭扯到了玄钰身上。
一提起妹妹,明梧語氣裡多是無奈,費解她之前雖也調皮搗蛋,,可卻沒有這麼出格過。”
紀棠道:“聽說孩子長到一個年紀,雖然看着比之前大了,但是性子反而更加倔強,就是愛和父母長輩對着幹。”
明梧笑:“聽你說得這樣笃定,可是之前也有這樣的時候?”話問出口,就後悔了,想她在孫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被旁人抓住錯處,即便心裡不高興,也不敢顯示出來,隻能咽進肚子裡。明梧按在碗邊的手微微一抖,忙岔開話題,要紀棠喝藥。
紀棠用眼神示意明梧看自己白布包裹起來的胳膊。
明梧微歎了口氣,“我自然知道你是不能自己喝的。”
紀棠笑道,臉湊近明梧,“那你是要喂我喝喽?”
明梧半垂眼簾,道:“你再這個樣子我就叫人來了。”
紀棠“诶呦”一聲,離明梧遠了一些,“可等不及别人來喂我了,再不喝藥,我可就疼死了。”
“張嘴。”明梧一邊喂藥,一邊道:“油腔滑調。”
喝藥的間隙,紀棠不忘回一句,“我和熟悉的人才會這樣的,你要是不喜歡,那我以後也像姝婉一要矜持端莊好不好?”
明梧把調羹在碗沿上刮了刮,“一個人喜歡什麼,一個人怎麼樣本是他自己的事情。”
紀棠咽完藥,贊道:“你真有想法。”
明梧的手停在半空,眼神裡有些許失望,“這話是你自己說過。”
紀棠遲疑,“我…說過的?”
明梧放下手,見紀棠一點都不記得了,靜默良久,“你說過的。”
窗外的樹梢上有一隻黃雀,歪着頭,用嫩黃的尖喙梳理羽毛上的灰塵,忽而被什麼一驚,撲棱一聲,飛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