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柯見紀棠遲遲不動手，一把端起盛了生腌醉蟹的蓋碗放在自己面前，從中拿起一隻，邊吸食上面的湯料邊說：“曉芙的話說得在理，這些東西還是該男子來吃，女人家多吃點青菜好。”

王老太太蹙眉：“你把我的和她母親的吃了就算了，留一個給芳慧嘗嘗，要是真喜歡明天再去買就是了。”

霜降在一旁附和了句。

紀棠從沒吃過活的螃蟹，看孫柯那樣喜歡，不由好奇其中滋味，可一想到吃完或許會鬧肚子，還是堅定搖頭，想了個借口：“我前幾天夜裡沒蓋好被子，現在肚子時不時叫一下，想來是離感染風寒不遠了，不敢再吃涼性東西。”

姜曉芙默默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小口小口地喝湯，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微笑。寡淡的湯水喝到嘴裡，味道竟比方才的好了些。她于是又往碗裡盛了半勺。

孫柯吃得一嘴油膩，朗聲對王老太太說：“您老人家自己聽聽，芳慧說身體不舒服，她不能吃了，那便全全由我代勞吧。”他打了個嗝，繼續說：“這道菜好吃是好吃，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疑神疑鬼的緣故，我現在覺得胃裡面翻騰，要是有黃酒壓一壓就好了。”

王老太太忙讓人去取酒，然後轉臉沖小桑道：“你快去把那東西放到我這邊來，不許老爺再吃了。”

孫柯霍然站立，一手攤開覆在蓋碗上，一手指着小桑，“你站在那裡别動，就剩下兩隻，吃了也無妨。”

紀棠笑了笑，對醉蟹的味道越發好奇，打算恢複真身後，一定要去醉仙樓好好吃一次，若吃完真會腹痛，用法力便可緩解。高興了沒一會兒，她想到這要許多年後才能實現，心裡不免着急和失望，忽又起在沈家的玄钰，她的法力一直都在，帶着她一起去，真有事情，雖然需不要臉皮地求上她許多時間。折合一下，還是值得。

紀棠轉憂為喜，端起瓷碗要去夾菜，眼角餘光看見右手側多了個碗，裡面盛着香椿雞蛋米粥。目光上移，姜曉芙對她道：“胃不舒服，就喝碗粥吧。”

笑容在姜曉芙的臉上蕩漾開來，她的臉頰就像花朵一樣明豔美麗。

“……謝謝。”紀棠放下自己手裡才端起來的碗，捧起了姜曉芙盛來的粥，米粥粘稠，紀棠用調羹挖起一勺，放到嘴裡。姜曉芙的笑好像一種奇怪的魔力，紀棠被迷了眼睛，恍了心神，待唇舌被米粥一燙，她才回過神來，嘶嘶吸着涼氣，借此舒解嘴裡的痛疼。

姜曉芙音色柔柔，如春天的微風：“别着急，慢慢吃。”

霜降目露不甘，大聲道：“丸子清淡不合老爺胃口，卻宜二小姐吃。”眼含微笑，看向紀棠：“二小姐快嘗嘗！”

紀棠點頭，吃了顆丸子，彈牙鮮甜，很是不錯。她不好意思喊一個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小娘”，在王老太太和孫柯面前又不能直呼霜降名字，當下隻是朝霜降笑了笑。

姜曉芙也毫不客氣地夾起一顆丸子放進嘴裡，邊吃邊凝目瞧着霜降的肚子，片刻之後，擡眸一笑：“甜食雖然好吃，可是容易讓人發胖，姨娘身姿纖纖，原不用在意這些，可如今懷有孩子，便和往日不同，一定要格外注意些才是，我聽人說，孕期吃多了甜膩東西，生出來的小孩子是不聰明的。”

王老太太眉頭微皺，擔心地掃了下霜降的肚子，見她碗裡盡是糖醋之物，揚揚臉，小桑立即走到霜降面前，彎腰把她面前的碗裡東西撤了，另外拿了一副幹淨碗碟，為她盛了一碗大補的藥膳豬肚湯。

隔得很遠的紀棠聞見随着熱煙飄來的苦味，她看霜降臉上雖還挂着笑，可這笑卻十分勉強，足見霜降不喜歡那東西，便道：“吃吃甜的心情好，心情好了才是更利于腹中胎兒的。”

姜曉芙不緊不慢道：“芳慧妹妹此話雖然有理，但是看嬸娘的肚子好像要比其他同月份的人大一些。”

王老太太蹙眉注視着霜降的肚子，靜靜的，沒有說話。

霜降冷笑，反唇相譏：“表小姐如今是和大小姐二小姐不一樣了，那也是沒有嫁人，沒有生養過。眼睛哪裡就這樣好了？連我肚子大了小了的事都看得出來？這話你即便要說，也該是過幾年在說。”

孫柯正經了些，“是啊，曉芙，你家裡就你一個女兒，你不會知道這些的。”

“我堂嬸懷孩子的時候，堂叔帶她到我家裡玩，我母親說堂嬸的肚子要比尋常四個月的孩子大些，堂嬸笑說是我母親記錯了，這個孩子不是四個月而是五個月的。”姜曉芙頓了頓，帶着溫柔的笑意注視着霜降的眼睛，雙手比了個圓圈，從自己身側往霜降那邊移了移，笑道：“我看嬸娘的肚子便和那時堂嬸的差不多大小。”

孫柯放下手裡的螃蟹，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王老太太越看越覺得霜降的肚子大得不尋常，低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姜曉芙靜靜地喝着粥，不再說話。

霜降心神一蕩，手裡竟沁出冷汗來，她心知此時要是不說清楚，以後必然沒有好日子過。咬唇想了半晌，再擡眼時淚水連連，一邊用手絹按了按眼角，一邊對着孫柯哽咽道：“老爺，你是知道我的，你初次和我見面時候，洪媽媽說我月事未了，不太方便，要兩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