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眷禾,你還好嗎?”
“不好……”溫眷禾抽噎道,“我一點也不好,沒有你的日子爹和娘還有我,過得都不好。 ”
姐姐一如往日那般溫柔撫摸她的面頰:“你真的很勇敢,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遇到事情要多多思考,千萬不要一意孤行。”
“我都聽姐姐的。”
“小時候你總說如果你能大我一歲就好了,現在姐姐的年紀永遠停在這裡,你馬上就要超過姐姐了。”
“不……我不要超過姐姐,姐姐!你别走!”
“姐姐!”
溫眷禾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髒砰砰跳。
臉上還有未幹的淚水,姐姐的身影好像還在眼前。
“溫姑娘,你還好嗎?”
溫眷禾這才看見床邊坐了個人。
一身水藍色長褂,雙手規矩放在膝蓋上,桌上放着一盞茶和一把折扇。
“是……二少爺嗎?”她起身,胡亂捋了捋頭發,帶着歉意的語氣說道,“讓二少爺見笑了,我……此刻實在是不體面。”
昨夜的衣衫已經被白心換下,為她換上了素白色的衣服。
雖然衣服是新的,但怎麼也在榻上睡了一夜,帶着淩亂的褶皺。
“怎會呢,溫姑娘乃是天上仙,無論怎樣的打扮都是體面的。”他親自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中,關切地問,“聽聞昨日小厮送錯了藥,大哥連夜召太醫來府中,溫姑娘可還有不舒服?”
溫眷禾晃了晃脖子:“奇怪,昨夜還很不舒服,可現在已經全然沒有虛脫之感了。”
取而代之的是精氣神。
往日這個時辰正是犯困不願起床的時候,可今日身體裡仿佛有一股力量,推動着她前進。
胃口也是極好的,飯菜上來時,比平日多吃了些。
白心看得開心,笑道:“定是參湯發揮作用了,溫姑娘今日再不像小貓覓食了。”
溫眷禾的面頰瞬間爬上一抹紅,小聲說:“讓二少爺見笑了。”
霍楚閑今日也在南房用早膳,笑道:“多用些餐食才是極好的。你每日吃得太少,可不就是小貓的胃嗎。”
“今早我來時,溫姑娘應是做了噩夢,夢中不斷喊着姐姐,可見是姐妹情深。”
“是,我同姐姐自小一起長大。”
一提到姐姐,溫眷禾的心就沉寂下去。
繼而又想到霍楚閑是霍楚厭的親弟弟,心中郁結更加濃郁。
這樣光風霁月的男子,竟有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大哥。
“二少爺,”溫眷禾思忖了一陣,謹慎地問,“從前我聽說府中有專門的繡娘。”
“是的。”
她微笑:“我自小熱愛女紅,但苦于沒有更厲害的老師教導,所以一直沒有長進,日後若是我的眼疾康複,能夠幫我介紹認識一下?”
“自然沒問題,”他說,“不過女紅早已被遣散,應是回了繡坊。這樣吧,如果你多吃些東西,以後也保持心情愉悅。等眼疾康複了,我親自召回曾經府中繡娘,屆時你想跟誰學習就跟誰學習。”
他臉上并沒有像王阿婆那樣的慌張神色。
由此可見,他并不知情。
“尋親不比其他,心中有再多期望也要等養好傷了再尋。日後若有需要楚閑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
“謝二少爺。”
可惜,她開不了口。
尋親隻能在夢中尋覓,姐姐也隻有在神志不清時,才能瞧見。
霍楚閑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便馬上轉移話題:“這道炸酥肉味道不錯,不膩不柴。白心,給溫姑娘再夾一些。”
……
剛剛下朝就趕回府的霍楚厭,正巧看到了這一幕。
郎才女貌。
佳人與公子。
一張桌、兩雙筷。
他一句她一句,一人說,一人聽。
多麼和諧的光景啊。
兩人已經用完早膳,霍楚閑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知道從哪變出兩個會學舌的鹦鹉,早已教會了說“恭喜”、“吉祥”、“康複”等詞語。
溫眷禾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淡下去過,在霍楚閑地指引下,用手指輕輕撫摸鹦鹉的頭。
等候已久高太醫兩邊看了看,思忖一陣,還是忍不住開口:“大将軍,要不咱們現在進去?”
霍楚厭下颌緊繃,自然是不願做這個煞風景的人。
隻道:“你進去罷。”說完便拂袖離去。
霍楚閑一見高太醫,便跟溫眷禾稱贊道:“高太醫是宮裡專門為太後和皇上、皇後娘娘請平安脈的。”
溫眷禾起身行禮:“謝謝高太醫屈尊,實屬我的榮幸。”
她輕輕挽起衣袖,手腕的紅腫淡下去不少,但近距離還是能夠瞧見。
偷偷瞄了一眼霍楚閑,未在他臉上看到異樣情緒。
可眼下真正讓她擔憂的是,這位給皇上請平安脈的太醫,能否拆穿她的謊言。
高太醫隻在她腕間搭了片刻,就起身挽起衣袖,說了句:“失禮了。”
溫眷禾的眼皮被撐開,被迫與太醫對視。頃刻間,心跳加速到了極點。
索性對視的時間并不長,太醫重新搭上她的脈搏。
“姑娘心率要比常人快上很多,聽上去好像是在懼怕什麼?”
“我……”
“懼怕?”霍楚閑坐在旁邊,攤開折扇輕扇,“怎會呢?溫姑娘剛剛還在逗鳥,笑得開心極了!”
高太醫又換了一隻手診脈,不一會兒便收了手。
“心火旺盛、郁結增生、憂愁加深。”高太醫不急不緩道,“若是之前能有心情逗鳥說話,那便是在見到我之後,情緒突然跌落。你在畏懼、糾結。”
溫眷禾覺得喉嚨冒火,幹巴巴吞咽了一下。
太醫收了手,眉宇之間呈現出兩列褶皺,笃定地看着溫眷禾的眼睛:“我并未探出你有眼疾,但卻探出,你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