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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對局開始。
謝硯之很早就已經等在棋桌前。
左手邊,是他和庭見秋挨在一起的名牌。抽簽不僅決定對陣名單,也決定持方,他執黑,庭見秋執白。
男孩伸着纖長的脖子,滿臉企盼地望着大門口,穿着白色球鞋的腳在棋桌下着急地晃來晃去。等到他見過幾眼的、毛發蓬松的圓腦袋出現在大門口,他又急忙把脖子縮了回去,裝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庭見秋鎮靜地落座。
正當謝硯之暗想她是不是沒聽說過自己,要不要做個自我介紹,卻見女孩沖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雙眸子如玻璃珠一般清澈明亮,嘴唇小巧,幾不可察地做出口型: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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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見秋擅長執黑,因為黑棋先行,可以決定布局,提早定型,采取攻勢,而她最喜歡殺棋。三歲啟蒙,她最早學會的圍棋術語是:“斷。”盤面上,凡有薄弱斷點,她都會伸出短胖的食指,奮力在縱橫之間戳戳:
“斷!斷!斷!”
庭岘笑她貪吃,好勝,殺氣太甚。
十載春秋後,昔日滿口嚷“斷”的女娃娃,長成棋盤上一尊殺神。
可惜對戰謝硯之的這一盤棋,她卻分到了白子。
庭見秋屏息落子。
面前,謝硯之二連星開局,庭見秋選擇錯小目。下一手,謝硯之挂角,庭見秋二間低夾,穩健地走着定式。開局三十手,二人都是本手,落子堅實,似在彼此迂回試探,盤面基本上是五五開,沒有誰明顯占優。
很快,兩人漸進狀态,棋風越發大膽狠辣,一場激戰在右下中腹部一觸即發。
行至中盤,庭見秋忽然覺得小腹鈍痛,她心道不好,可能是中午吃雜了。局勢緊張,她舍不得暫停打斷思路,略弓下身子來,強忍着腹痛下棋。
謝硯之也覺察到女孩狀态不佳,臉色發白,憂心地看了她幾眼。見她沒有暫停的意思,落子仍然十分犀利,便低下頭,繼續應對。
又十幾手,庭見秋突然感到有一股不受控的液體……她臉色白了又紅。
不會吧,難得遇上一個值得尊敬的同齡棋手,難道要當着他的面尿褲子了?
她猛地起身,舉手叫來裁判,說要去一下廁所,暫停比賽,不等裁判回應,飛快擰身就走。
謝硯之眼尖,看到庭見秋淺色休閑褲上的痕迹,也跟着站起身,小聲叫道:“你等一下。”
庭見秋困惑地回頭。
男孩略低着頭,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紅暈,他脫下印着江陵棋院四個字的外衣,走到庭見秋面前,将外衣環過她身後,系在她的腰上,堪堪遮住紅痕。
“沒事了。”男孩小聲說,臉卻越來越紅。
庭見秋離開的十分鐘裡,謝硯之又問裁判要了一杯熱水,放在庭見秋側。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太唐突了。
好在庭見秋回到賽場時,腰上仍然圍着他的外套,表情上也不見什麼異常,想必是在廁所裡都收拾好了,回來一撸袖子就要開殺。
——收拾好了,個屁啊!
庭見秋面上平靜,手下落子不停,心裡卻在大叫。
這是初潮,隻在老媽口中和課本裡聽說過的初潮!她在廁所隔間裡,看到褲子上一片狼藉,眼前一黑。
好在女廁所裡還有一個人,她大着膽子求助:
“請問,您有衛生巾嗎?”
有衛生巾,她也不會用啊!
女人很熱心:“有啊,我從下面給你遞過來。”
從隔間門闆下,伸過一雙修長勻淨的手,手上握着一片粉紅。
庭見秋感激地接過,左右打量這張薄片,無從下手。她欲哭無淚,隻好再次開口,心中祈禱女人不要嫌棄自己:
“請問,您能教教我怎麼用衛生巾嗎,我第一次來……”
女人爽快答應:“好,你把門打開。”
庭見秋提起褲子,乖乖開門。
門口,赫然是她仰慕已久的謝穎九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