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這個不能買餅吃。
秋老虎:[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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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見秋不知道自己是在一場近千人收看的直播間裡發了自己的收款碼。
這是她今天的最後一盤棋,下完,收工,回寝室洗澡睡覺,天不亮還要起床練習打譜,之後又是一天的網棋實戰。
一小時後,她洗漱完,睡前再次打開了手機。她沒說要和仇嘉銘賭多少,其實也沒認真,不知道那個人傻錢多的仇嘉銘會不會真給她打錢。
然後看着手機裡大大小小五十餘筆款項陷入沉思。
她好像沒窘迫到這個地步。誰替她開通了水滴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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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當日,庭見秋給自己放了個假,接受師弟師妹的委托,作為師門代表,去徐潮平家中拜年。
一進門,卻發現老徐家裡不是隻有老徐和師母,還有兩位老先生,一高一矮。
個小的她見過,“歲除杯”那天,楊惠子向她介紹說,這是江陵棋院的院長祁同賢,開幕式上顯得拘謹的老先生,私下裡卻樂呵呵的,看起來開朗随和;另外一位,面容方闊,鼻如鷹鈎,神情穆然,額上紋理幽深,戴一副看起來很有重量的大理石紋黑框眼鏡,嘴角向下似不悅地抿着。她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角落裡,還立着個熟人,穿着綿羊似的蓬松柔軟的白毛衣,下身是學生氣的修身長褲,額發略長了些,軟軟地塌在額頭上。見到她進門,熟人笑眯眯地豎起手心,打了個招呼。
庭見秋來不及錯愕謝硯之怎麼會在這裡,先向老師和師母拜了年。
老徐挨個介紹:“這是老祁,這是老趙,都是我牌友啊,鐵的。”
一旁謝硯之長腿一邁,湊到她身邊,小聲補充:“祁院長你見過,另一位是我的老師,趙良甫五段。”
庭見秋想起,老徐是說過他認識了兩位“圍棋愛好者”。
——祁同賢六段,趙良甫五段,老一輩裡曾經扛鼎的角色,也有被認成是“愛好者”的一天。
庭見秋趕忙躬身問好。
趙良甫不動神色地打量庭見秋和謝硯之之間半臂寬的距離:“硯之,你們認識?”
老徐不等謝硯之介紹,一把扯過庭見秋來:“我的孽徒,庭見秋,棋下得不錯,我還推薦她去參加你們的‘歲除杯’,賺了點小獎金。”
祁同賢想起來,哈哈爽朗一笑:“我說我怎麼覺得眼熟,我親手給這孩子頒獎來着。”
趙良甫盯着庭見秋的臉,沉吟片刻,眉間略舒展:“老庭的女兒?長這麼大了。”
“您認識我老爸?”庭見秋有些吃驚地睜大眼。
“何止。我們一批定段,進過省隊,一起打過華日擂台賽。那幾年真精彩。後來老庭回了老家,教棋為主,不太打比賽了,我過了幾年也退了,回江陵幫祁師兄打理棋院。”
趙良甫提起往事,整個人身上彌漫出的肅殺之氣稍退。
“你小時候,我還來你家找老庭下過棋。你媽媽身體還好?”
庭見秋神情一滞,仍笑着回答:“媽這幾年好很多了。”
趙良甫心知這是逞強的說法,并不細問,又轉頭和祁同賢、徐潮平,照舊聊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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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硯之将庭見秋引到一旁,二人幫着師母做些雜事,一邊小聲聊起來:
“你怎麼回江陵來啦?不是在嶽州參加雲松杯預選賽嗎?”
謝硯之答:“我積分高,赢兩盤就直接入圍了,等五月正式賽再過去。”
雲松杯是國内規格最高的大賽,贊助豐厚,獎金豪橫。棋手由所屬的棋隊報名,代表棋隊參賽。預選賽決出32名棋手,在正式賽中,兩兩抽簽,一共五輪,單敗淘汰。最終,不僅會決選出一二三等獎,還有最有價值棋手、最具實力棋隊等頭銜。
然而謝硯之語氣淡得好像入圍了雲松杯這種國内頂級賽事、與一百八十萬的獎金僅一步之遙,也都沒什麼所謂一樣。
庭見秋悄悄向他比一個大拇指:“恭喜哦,不愧是謝國手。”
“哪裡哪裡,随便下下的,莫名其妙就赢了。”
庭見秋被謝硯之一噎,一時覺得眼前這媒體盛贊的棋中君子,不知怎地有些氣人,幫着師母擇菜的手略癢,想撓花那張總帶着标準到有點假的笑容的漂亮臉。
謝硯之目光移向不遠處那雙把着青綠蔥條的手。勻淨細長,蠢蠢欲動,不安分的貓爪子。棋桌上最是兇悍駭人。此時卻軟軟地垂落着,指節處凝了水珠。
他用低得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探問:
“你是不是又瘦了?”
庭見秋不明所以,順着他的眼神,豎起手腕,别過臉瞅着。這陣子太累,是有點瘦過頭了。想起前陣子謝硯之還一番好意,讓她備戰定段賽的時候多吃一些,她全當了耳旁風,有些慚愧地摸摸鼻子:“一下棋就忘了吃飯。”
趙良甫聽見角落裡二人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些什麼,又轉向他們:“硯之怎麼認識的老庭的女兒?”
庭見秋答:“小時候比賽見過。”
“我是她的手下敗将。”謝硯之又揚起一張笑面。
趙良甫一愣,辨不出謝硯之是不是玩笑話:“這麼厲害?”
于是向庭見秋指了指客廳茶桌上的棋盤:
“剛剛我們說要和你老師下聯棋,還搬來一個硯之陪他,你老師推三阻四不肯……”
老徐抓狂:“這不狸貓拿我當耗子逗着玩嗎,我折了一條老命也下不過您二老啊。”
趙良甫手指抵着木質棋盤,仍向庭見秋:
“老徐膽細,沒意思,你會下,你來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