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媽道:“《還魂記》,勞燕分飛,癡男怨女,沒什麼看頭。”
吳茉兒也不喜歡看這些,問道:“有别的嗎?”
幾人左顧右盼,一人幽幽開口,“那個《風塵女将》好看。上月周夫人生辰,演了這出戲,大家都叫好。”
姚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厲聲道:“你敢提這事?楊小夫人若知道,能扒你幾層皮!”
看守吓得立馬噤聲。
吳茉兒懶得去了解其中的狗血情節,對她而言,自己已足夠狗血。
除了正廳作為唯一出口,其餘房門均被鎖了起來,但好在内裡是貫通着的,倒也無礙。從小牢籠換成大牢籠,偶爾能到院中放風,吳茉兒還算滿意。
偏廳靠窗的位置有張躺椅。她這兩天除了吃飯睡覺,東摸摸西看看外,大部分時間窩在椅上看風景。
庭院深深,茂林修竹,曲徑通幽。枝頭有鳥相互嬉戲追逐,似是發生或發現了什麼,突然撲棱着翅膀,一前一後飛得無影無蹤。
吳茉兒索然無味,問姚媽:“幾點了?”意識到時制不同,又改口:“現在什麼時辰?”
姚媽道:“回夫人,現在是巳時。”
吳茉兒“哦”了一聲,道:“和光什麼時候回來?”
姚媽道:“二少爺沒說,估計不會早。”
想到江子衍是去找線索,應該沒那麼快,吳茉兒又“哦”了一聲。
眼見着江伍氏肉眼可見地憔悴虛損,姚媽心裡五味雜陳。惦記着江子衍囑托要對她多加照顧的話,姚媽道:“夫人您有什麼要吩咐的?”
吳茉兒怔了片刻,見周圍鴉雀無聲,問道:“你們怎麼不說話了?”
姚媽道:“小的們是怕打擾到您。”
“不妨事!”吳茉兒莞爾,眼神卻冷冷,沒有半分溫度,“隻是下次嚼我舌根,麻煩離遠些,我不太想聽。”
雖然說的是江伍氏,但兩人的命運已發生關聯,希望别人盡可能地客氣些。
姚媽尴尬地道:“我叫人以後别再說了。”
“别當着我的面就行。”吳茉兒再次露出笑容,“心中有疑,說破天也未必信。沒有自證的價值,解釋亦浪費時間,倒不如随他們去。何況,能看到人的本相,不覺得有趣嗎?”
她的語氣平淡,笑如往常,姚媽卻感受到一絲抽離塵世的淡漠,與往日的如履薄冰、謹言慎行大不相同。
姚媽一時語塞,想到江子衍曾叮囑她什麼都别問什麼都别提什麼都别想,隻聽命行事,權衡之下,避開話題,“夫人,您想聽什麼呢?”
吳茉兒歪着頭,靜靜地看着她,道:“有什麼聊什麼吧。”
有些話她不能直問,但通過閑談可以獲取一些信息。比如她名義上的亡夫江子珩,剛中進士卻溺水,感染風寒,不愈而亡。比如江子衍的生辰快到了,再比如他确實是根獨苗……
看守顯然怕了,不敢說話。
正巧唐掌櫃的五子戊生過來送糕餅。吳茉兒從躺椅上起身,見戊生模樣周正,雖隻有十一二歲卻舉止穩重,便拿了些賞錢給他。反正不是自己掙的,花起來不心疼。
戊生收了錢,連聲道謝,開心離去。
一堆糕餅,堆成小山,一個人顯然吃不完。
吳茉兒對看守道:“你們也來吃吧。”
幾人面面相觑,不敢行動。
吳茉兒拿起一塊嘗了嘗,是杏仁餅,又拿起另一塊嘗了,是綠豆糕,但味道與之前不大一樣。棠記的用料更綿軟紮實,甜而不膩,先前的明顯是廉價低配版。
“得跟江子衍說說。”
發現新線索,吳茉兒有些高興,又道:“你們沒必要這麼小心,我不是老虎,不會拿你們怎麼樣。派來做這種苦差,你們心有困惑或不滿實屬正常。其實真相如何,與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當下吃飽喝足舒舒服服才最要緊。”
幾人顯然心動,但心中糾結,遲遲不敢動手。見狀,吳茉兒主動将裝糕餅的盤子端了過去。看守受寵若驚,推辭不過,異口同聲道了句“謝謝夫人”,然後一一拿過吃了起來。
糕餅有些幹,吳茉兒又翻了套茶具,叫他們自己倒水喝。
吃人嘴短,幾人的态度明顯緩和,但顧及身份,難免局促。吳茉兒倒是無所謂,對她而言,人人平等,隻要沒礙着她,都算好人。
打開話匣,又東拉西扯了幾句,吳茉兒逐漸與人熟絡。見人左不過家長裡短,右不過吃喝拉撒,偶爾摻雜些奇聞逸事,怪力亂神,她覺得無趣,說道:“我來跟你們講吧。”
反正她也無聊,耍耍嘴皮,侃侃大山,全當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