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茉兒目瞪口呆。
江子衍繼續笑道:“嫂嫂很會講故事,希望能為這隻狐狸潤潤色,狐狸聰明了才有趣。”
感情是在變相說她不夠聰明?吳茉兒早已被命運扼住喉嚨,無心亦無力反駁,“知道了。”
她錯了,她不該一時忘形,跟人顯擺,雖然和身邊的人搞好關系很重要,但藏好馬腳不露破綻更重要。最重要的是,她以為江子珩不會那麼早回來。
“知道就好。”江子衍抿着嘴,掏出新買的玉钗和胭脂,往桌上一放,走了。
玉钗沒什麼款式,大方簡單,胭脂的顔色也很淡。
“這算什麼?軟硬兼施?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吳茉兒如百爪撓心,反複回想自己哪裡有破綻。最終得出結論——她處處是破綻。時代不同,兩人的成長環境不同,她趕鴨子上架,連培訓的機會都沒有,況且江子衍認識江伍氏那麼久,她再怎麼裝都會被識破。
“算了,随便吧!”
吳茉兒決定躺平擺爛,卻發現自己十分在意江子衍的想法,畢竟他是穿越以來對她最好的人。
以她對江子衍的觀察,不見得會下狠手,但是否将她交予旁人處理,不太好說。她最怕的除了浸豬籠,就是當她鬼上身(雖然就是),用各種非人的手段折磨。她其實是個連打針、紮手指驗血都害怕的慫包。
唉……對她好,都是為了麻痹她嗎?提醒她藏好尾巴,其實是變相告知他有她的把柄?他是打算拿她當年豬,養肥了再宰嗎?
吳茉兒讨厭這種半吐半露的說話方式,如同頭頂懸了把達摩克利斯之劍。與其提心吊膽,她甯願快刀斬亂麻,早死早超生。
晚飯加了新菜式,還有她喜歡的肉包,囫囵的,皮一點沒破,但吳茉兒仿佛驚弓之鳥,情緒不佳,一口都吃不下。第二天早飯,她也沒心情。
眼瞅着她午飯也不吃,看守倒是急了,與姚媽一商量,趕緊告知林泰。林泰聽了,連忙過來彙報。
見吳茉兒這麼大反應,江子衍頗為驚訝,“有吃别的嗎?”
除了他買的糕餅,她房内還有不少不知從哪兒搜羅來的吃食。想來應是與人交道,别人買或者送的——她還挺會與人交道。
林泰道:“沒有,什麼都不吃。”
江子衍隻覺頭大,一個疏忽,棋子竟被慕景淮殺去一片。慕景淮笑道:“你還是處理好家事再來吧。”
江子衍颔首,“我去去就回。”
到了房間,飯菜果然紋絲未動。
吳茉兒仍是昨日打扮,隻是頭發松散,形容恹恹,無精打采地躺在躺椅上望着窗外發呆。聽到動靜,她扭頭看了一眼,見是江子衍,索性偏過頭,兩眼一閉,眼不見心不煩。
“咕——”
肚子叫得震天響。
江子衍朝她走了過來。聽到腳步聲,不等江子衍開口,吳茉兒搶先一步,道:“不用你動手,我自己餓死自己。”
與其受人折磨,死于非命,她甯願自我終結!
見她面色蒼白,有氣無力,江子衍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餓死比較遭罪。我有砒霜白绫,可以死得痛快些。”
見江子衍竟出損招,吳茉兒抓起地上的鞋,沒好氣地丢了過去。江子衍輕松躲過,笑道:“不吃飯,打人都沒力氣,快起來吃飯。”
昨天離開後,江子衍去了趟止心居。經不起軟磨硬泡,利益輸送,有人悄悄将捉奸那天的事告訴了他,雖不是全貌,卻也七七八八。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不少吳茉兒的遭遇,震驚與佩服的同時,又摻雜了絲絲心疼。
若精神脆弱,隻怕活不下去了吧?她卻選擇自救,不僅不抱怨,還能随遇而安,享受當下的快樂。
“是個堅強且有趣的人呢。”
他想盡快解決問題,好叫她安心生活。
“沒心情。”吳茉兒躺回去,翻了個身,背對着江子衍。現在的她除了沒亮底牌,跟皇帝的新裝沒區别。她也懶得再裝,什麼脾氣就什麼脾氣。
江子衍道:“若有得罪,我向你道歉。”
“别!”吳茉兒擡手拒絕,“是我自己倒黴。天作孽有可為,我自作孽不可活。”
江子衍笑如春風,道:“看來你做了不少孽。”
吳茉兒氣得瞪了江子衍一眼,本想反駁,忽而想到他已是孤寡,怕戳到痛點,生生将話咽了回去。然後,她扯過薄被蓋住臉,心有不服,又扯了下來,沒好氣地道:“我就作孽了,你能怎樣?”
“不怎麼樣。”江子衍依舊好聲好氣,“快起來,吃飽才有力氣發脾氣。”
“……”
吳茉兒偃旗息鼓。
她明白自己要見好就收,隻是這麼輕易服軟很沒面子。而且,她特别想搞清楚江子衍的想法,畢竟他能決定她是去喝牛肉湯還是孟婆湯。事關生死,芝麻都得當西瓜。
“咕——”
肚子響個不停。
吳茉兒餓得頭暈,胃也難受,卻負隅頑抗,“斷頭飯我不吃!”
意識到她是在害怕他要她性命,江子衍哭笑不得地撓頭,耐着性子道:“我說過我信你。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信。”
無論以前還是現在——這是不是在告訴她,即使知道她不是江伍氏,他也依然站在她這邊?吳茉兒的心被觸動,揶揄:“你這樣很容易被騙。”
江子衍笑道:“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要是看錯,我認了。”
“我可沒騙你!”事情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加上饑餓,吳茉兒更沒心情解釋,“算了,以後再跟你扯。”
“嗯,來日方長。”見吳茉兒起身,江子衍忙環顧身後幫忙撿鞋,剛撿起,卻見她赤着腳朝飯桌走了過去。
“真是随意。”
江子衍付諸一笑,見她大喇喇地坐下吃飯,也跟着在對面坐下。飯菜已經涼了,因含動物脂肪,有些開始凝固。
江子衍道:“别吃了,我叫人送點熱的過來,免得吃壞肚子。”
“不用,我沒那麼嬌弱。”
因血糖過低,吳茉兒竟手抖,筷子沒拿穩掉在地上。江子衍遞了雙新的給她,她接過來道了聲“謝謝”,喝了一大口馬蹄糖水,開始吃飯。因為很餓,她吃得急促,不可避免地沾了些殘渣在臉上。
江子衍用手指了指,笑道:“你這不是大家出身的做派。”
精氣神恢複了些。知道江子衍在調侃她的儀态,吳茉兒擦了擦臉,回怼:“常言道,‘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我出身低微,沒見識沒教養,倒是你,名門望族,世家公子哥,跟我這個頭發長見識短的村婦掰扯什麼?”
這種自損的還擊方式,江子衍第一次見。他竟被噎住,無從反駁,“我的錯!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就是故意惹她!想明白這點,吳茉兒反而很淡定,“人在屋檐下,隻要别朝我潑開水,您江少爺愛提哪壺提哪壺。”
江子衍被逗笑,“你的意思是,我想問什麼就能問什麼?”
他真的很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能讓一個人的靈魂轉到另一個人身上。還有嫂嫂江伍氏,她如今魂歸何處?
吳茉兒道:“我不一定回答!”
江子衍早看透吳茉兒貪生怕死的本質,微微一笑,道:“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保你性命,我們算扯平。”
“……”
吳茉兒險些繃不住。她現在不得自由,有能力也無法施展,隻能指着江子衍替她出頭。萬般糾結,她歎了歎氣,選擇服軟,“你想問什麼問吧。”
怕走漏風聲,江子衍轉身對門口的看守道:“我嫂嫂這幾日有勞諸位照看,我沒什麼能謝的,賬房有些薪資,還請諸位辛苦一趟去取。”
見江子衍明擺着将人支走,看守也不糾纏,說道:“少爺您别太久,不然我們不好交代。”
“多謝。”等看守走了,江子衍将凳子拉近了些,待吳茉兒飯吃得差不多,方才發問:“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