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哦”了一聲,作為回應。
室内漆黑一片,審行聽從吳茉兒指令,掏出火折,重新将蠟燭點燃。為防風吹,又罩上燈罩。
燭火幽幽。衆人懸着的心緩和下來,紛紛吐槽:“夫人!下次别再講這麼恐怖的。”
“是啊,吓死我了!”
“我估計今晚睡不着了!”
“我也是……好害怕做噩夢。”
……
“知道!知道!”
吳茉兒也被吓到,手一哆嗦,打翻了茶杯。水灑在衣上,但她渾不在意,随便擦了擦,開心笑道:“少爺回來了,我先去看看。”
說着,匆匆下樓,見裡頭燈火通明,當即推門而入。
地上盡是水迹。江子衍坐在椅上,一群人将他圍在中間。除了江攸,還有慕景淮、江益清,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的。看衣着,盡是達官顯貴,想來皆是因此次剿匪而來。
吳茉兒暗道了聲不好,顧不得行禮,道了句“借光借光”,強行擠了過去。
江子衍淌了一身的血,右臂處經過捆紮,還是不斷滲出血來。有個人,大約是郎中,為了處理,試圖解開包紮。那人手腳頗笨,一不小心,擠到傷口,痛得他咬緊牙關,直抽涼氣。
吳茉兒瞬間火了,怒叱:“你會不會弄?起開!”
那人吓得一哆嗦,本就不太會,當即收手,撂了挑子。
吳茉兒看了看,一把抽出江子衍的佩刀,刀上沾着雨水和血。反正衣服破了,他不會再穿。吳茉兒索性揮刀劃出一塊布條,紮住傷口上端,說道:“無關人等麻煩先出去!”
這群古人沒什麼無菌意識,重新找人亦不知到何時,她打算親自處理傷口。
衆人雖驚訝于她的美貌,但自持身份,不肯聽她口令。
江益清雖然聽說事情真相,對她沒什麼成見。但小叔帶着嫂嫂出遠門,實在于禮不合。他實難接受,越看吳茉兒越覺别扭,低聲責備道:“你帶她出來幹嘛?”
江子衍滿身的水,說不清是汗還是雨。他攥着手,舒開緊皺的眉頭,忍痛笑道:“當然是照顧我,不是剛好?”
江子衍十一歲,江伍氏嫁入江家,一直承擔着照顧他的責任。他喜歡嫂嫂,經常纏着她,江家人衆雖覺不妥,卻早已習慣,隻當是視嫂如母。
“也罷!”
江益清有事要找吳茉兒相商,這下方便不少。知道自己幫不上忙,眼見慕景淮朝他遞眼色,索性順水推舟,招呼其餘人和他一同出去。慕景淮打算留下,幾人朝他行禮,而後離去。
少了幾個人,不止燈火變亮,空氣亦變好不少。
“怎麼搞成這樣?”
幸好沒傷到動脈和骨頭。
吳茉兒心疼不已,知道這傷口不小,趕緊叫江攸找青竹去要針線、剪刀、淨布以及傷藥,又叫審行去提燒開的熱水,裝水的桶和盆一定要洗幹淨再燙過,順道拿鹽和糖。沒有碘伏,她考慮過用燒酒,但怕工藝問題,消毒不成,反倒為細菌提供養分,隻得作罷。
知道她是要處理傷口,但兩人沒見過這種,不由得呆了呆。
吳茉兒喝道:“傻愣着幹嘛,趕緊去!”
見她如此兇惡,兩人吓得一激靈,當即聽從差遣,出門去拿物品。
等剪刀拿來,吳茉兒一把将衣袖剪掉。第一次觸到江子衍手臂,雖早有預料,但緊實又溫暖的觸感——兩人四目相對,她不由得老臉一紅。
“老房失火!”
吳茉兒也是萬萬想不到,她自诩人間清醒,卻被江子衍收了心。
熱水送了過來。确認是燒開過的,吳茉兒洗淨手,按0.9%的比例估了大概,放入鹽,混好生理鹽水,接着剪開綁帶。
傷口寬約一寸有餘,很深,差點将臂膀貫穿,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認出是刀傷,吳茉兒倒抽了口涼氣,咒罵:“哪個遭雷劈的?”
江子衍哼了一聲,道:“是那酒鬼。蒙着臉,不過我認出是他。”
吳茉兒氣得夠嗆,“忘恩負義!”
江子衍努力保持平靜,道:“自求的才是恩,主動的叫自願,算不得數。”
吳茉兒實難評價,不滿地道:“下次遇到,你多捅他兩刀,就當消費。”
江子衍強行擠出笑容,“好。”
原來這蒼和鎮有個湖,湖景秀美。一群人商量完剿匪的對策,大發雅興,乘着船吃着飯,又是看風景又是看表演,好不惬意。天降暴雨,衆人困在船上等雨停。好容易雨小了,剛靠岸,便鑽出五六個人,提刀一陣亂砍。
那人似乎盯上了他,與他纏鬥不止。不過,奇怪的是,他自顧不暇,迫不得已以肉身為盾,替人擋住緻命一擊後,那人竟收刀,領着手下撤了。
江子衍咧嘴,沖她笑了笑,“運氣不錯,這人還算講道義。”
“你很光榮是吧!”見他還笑得出來,吳茉兒略略放心,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沒事逞什麼英雄,你以為你是九尾狐還是九命貓?”
最重要的是,她要靠着他生存。無論情感還是現實,江子衍于她,比眼珠子還重要。
江子衍道:“賊都講道義,我若置之不理,豈不是賊都不如?”
吳茉兒隻想着怎麼處理傷口,沒心思擡杠,“行行行!你是英雄行了吧?真是的,反正留給我收拾呗。我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知道吳茉兒在關心他,江子衍心頭暖暖,道:“要不要金磚?我送你。”
不等吳茉兒回答,慕景淮率先道:“我來送。”
吳茉兒看了慕景淮一眼,當即明白怎麼回事,為江子衍着想,需要慕景淮欠着這份情。她行了個禮,道:“不用了慕公子。金磚貴重,對我而言,卻隻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
可有可無。這意味着,她很難被收買。
慕景面色溫和,道:“你想要什麼?”
吳茉兒想了想,道:“家宅安甯吧,過好當下最實在。”
慕景淮蔚然一笑,不再說話。他能給的……權勢、富貴,她不需要,他沒有可乘之機。
傷口過于駭人,簡單清洗後,怕有髒東西,更怕感染破傷風,吳茉兒反複确認,“那刀沒鏽吧?”
江子衍萬分笃定,“沒有,很新,才會這麼鋒利。”
吳茉兒還是不太放心,打算扒開傷口再清理,“會很痛,你忍忍。”
慕景淮給江子衍遞了塊手巾供他咬。江子衍猶豫着道:“你用過嗎?”
慕景淮淡然笑道:“怎麼?你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