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冉冉升起可怕的念頭——
蔡頤道:“招安如何?若與烏雲寨的是兩撥,以利誘之,叫他們鹬蚌相争。”
崔遠道:“隻怕是一夥的!”
江益清忖思一番,再度問江子衍:“子衍,你能看出傷你的跟殺人的是同一個嗎?”
江子衍道:“不好說,隻能試試。”
屍首被擡到院中。一共四具,皆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仵作一一驗屍,說明情況。
江子衍拿刀比劃了下,道:“隻有餘弟是他所殺。”
一刀穿喉,幾乎将脖頸截斷,尋常人很難有這麼大臂力。
江子衍幾乎百分百确定,這人當時放了自己一馬。
他是烏雲寨的,沖他而來。
江子衍突然擔心吳茉兒安危,一結束,趕緊回了驿站。
問了門房,她和江攸果然出去。
門房道:“還有崔家小姐,一前一後,相隔沒多久。”
江子衍了然,想到江攸說周大嗓一家在街口唱詞,估摸着十有八九去看熱鬧。他和審行确認此事,連忙叫人和他一起上街尋人。
江子衍騎馬先行一步,火燒火燎趕到街上,看見吳茉兒與江攸、崔鳳兮三人正帶着丫鬟仆人,站在圍觀人群的外圍,悠閑地吃着酥酪糕,這才放下心來,随即下馬,找了個臨近的拴馬樁将馬拴上,托付人看管。
周大嗓将江換成姜,伍改成武,牛大成了周大,打着梆子,扯着嗓門慷慨激昂。牛蔡氏不見,換成牛旺打拍子,敲鑼的,應和的,好不默契。
黑壓壓的人群圍成圈,将周大嗓一家重重包圍。明眼人一聽,知道說的是江家事,一時間嬉笑調侃嘲諷不斷。
銅錢如雨點落下,掌聲喝彩聲此起彼伏。周大嗓唾沫星子亂飛,嚎得越發賣力,幾乎要冒煙。
眼見着他混淆視聽,颠倒黑白,吳茉兒卻毫無波瀾,隻是生出一股隔世之感,心道,這個老憨皮,比編筐的還能編。
江攸眉飛色舞地跟崔鳳兮講述哪裡是胡編亂造。崔鳳兮聽得目瞪口呆,道:“你們家不管啊!”
換成她爹,早将這些人處置了。
江攸故作大方,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嘛!我們江家,宰相肚裡能撐船!”
“撐什麼船?”江子衍給了江攸一暴栗,疼得他龇牙咧嘴。
吳茉兒樂不可支,見江子衍額上起了薄汗,忙掏出手巾給他擦拭,“你怎麼來了?”
江子衍紅着耳根,道:“我不放心你。”
吳茉兒巧笑嫣兮,“又不是小孩,有什麼不放心的。”
江子衍笑笑,決定先不将烏虎的事告訴她。
周大嗓一通花言巧語,可着勁兒地描繪姜武氏的美貌。什麼雲想衣裳花想容,回眸一笑百媚生,什麼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他兒周大本是平平無奇,到他嘴裡,竟成了英俊潇灑,風度翩翩,輕易虜獲美人芳心。可惜的是,姜家仗勢欺人,不止棒打鴛鴦,還仗勢欺人,草菅人命。
有人道:“江家長媳能看上你兒?真會吹!”
一片喝倒彩聲。
周大嗓急了,道:“怎麼不能?我兒身高八尺,儀表堂堂,學富五車!”
其實身高六尺,其貌不揚,鬥大的字不識幾個。
那人道:“既然你知道這麼詳盡,我問你,你可知那女子閨名?”
周大嗓被問住,轉了轉眼珠,急中生智道:“怎麼不知?那女子單名一個花!”
姓伍不少人聽過,但閨名,他賭沒幾個人知曉。
那人嗤笑:“好俗氣的名字!”
“是很俗!”江子衍上前插嘴:“我認識那女子,明明叫大郎,什麼花啊草的,根本不沾邊。”
伍大郎。
雖然……但是……
吳茉兒有點牙癢手癢腳也癢,打人的欲望噌噌往上漲。
衆人嘩然。
崔鳳兮推了推江攸,好奇道:“你嫂嫂真叫大郎?”
江攸撓着頭,道:“不清楚,沒人跟我提過。”
他認識她的第一天便叫她嫂嫂,即使好奇,也不敢造次。
吳茉兒嘴角抽了抽,道:“叫松,武松的松,松柏的松。”
她才不要叫什麼伍大郎!
崔鳳兮品了品,道:“伍松,比大郎好聽。”
隻是像男子的名字。
意識到周大嗓在胡扯,衆人覺得無趣,再次倒喝彩,紛紛離去,還有将賞錢要回去的,好一陣扯皮。
江子衍擠過人群,上前對插話的人拱手行禮,“安兄,别來無恙!”
安懷堯年長一些,相較江子衍,更顯成熟。他本就長相俊朗,小麥色肌膚,濃眉大眼,鼻梁高挺,身姿健壯欣長。他穿了身繡有暗紋的黑色緞面勁裝,腳穿黑色皂靴,腰間别着把飾金玉的直刀,在衣飾的加持下,華貴幹練的氣息撲面而來。
安懷堯挺着脊背,同樣拱手,笑道:“别來無恙!”
眼見正主在此,周大嗓歎了句禍不單行,當即做賊心虛,觍着臉求饒:“江少爺!我……我就混口飯吃!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說着,連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
江子衍皮笑肉不笑道:“下不為例!你再敢編排,我真會扒你的皮!”
“是!是!是!”知道他真做得出,周大嗓做小伏低,顧不得收拾東西,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