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黃氏道:“不要跟男人吵架,因為他能有一堆狗屁不通的道理來反駁你。男人最擅長扣帽子,冠冕堂皇扯大旗,總認為自己掌握了天地真理。上手給點顔色瞧瞧,就算改不了,自己也會舒坦。”
每次她和郭耀堂發生不愉,她就會在飯食裡多放佐料,想方設法逼他吃下去。看他難受,别提多高興了。一開始,郭耀堂很不樂意,時間長,也就麻木了。
吳茉兒了然,忍俊不禁道:“原來如此。”
郭黃氏又炒了幾個菜,吳茉兒在旁指點并聊天。聊着聊着,江攸突然找了過來。
江攸滿臉是汗,神色焦急,“嫂嫂!十萬火急,救救火!”
吳茉兒莫名其妙,問道:“怎麼?你闖禍啦?”
應該不是。真闖禍,最優解是去找江子衍。
江攸解釋:“不是,是鳳妹……”顧忌着郭黃氏,他伏在吳茉兒耳邊,好一陣嘀咕。
感情是崔鳳兮的表哥殁了,母親隻能提前帶她回去治喪,今晚過了酉時就要走。他想給崔鳳兮送個禮物,但不知道送什麼。
“這轉瞬即逝的愛情!”
沒什麼重要的事,吳茉兒便與郭黃氏告辭,和江攸去了街上。
太貴重的,江攸沒那麼多錢,便宜的又拿不出手。吃的是過眼雲煙,紙質的容易破,日常用品未必用得慣。挑來挑去,挑中一對白兔。
吳茉兒道:“這是給她吃的嗎?”
兔子繁殖挺快,一公一母,這崔鳳兮該有無數的兔子吃了。
江攸愛不釋手地撫着兔子,道:“給她養的。鳳妹喜歡兔子,我以後再不吃兔子了。”
江攸還買了個兔籠,幫着賣家将兔子裝進籠裡。
吳茉兒暗自揶揄,才認識幾天,這兔子就從食物升級為信物,地位上實現質的跨越,堪比魚躍龍門。
吳茉兒“噗嗤”一聲,笑道:“巧了,表哥今天說要露一手,香辣兔丁,魚咬雞,你吃不?”因為吃現成,她可以晚點回去。
江攸喉結滾了滾,一臉饞地道:“男子漢大丈夫,要說話算數。”
吳茉兒伸出大拇指,笑道:“我支持你。”
江攸提着兔籠,嘿嘿嘿地笑。
感覺送活兔太寒酸,江攸又去挑了個半透的白瑪瑙兔子鎮紙。他的錢不夠,吳茉兒本不打算逛街,沒有帶錢。
吳茉兒沖掌櫃的笑笑,道:“老闆,便宜點。我弟若哪天高中,我就跟人說是用了您家的東西,沾了好彩頭。”
她今天穿得極素,鴨蛋青色上襦,雪色下裙,不施粉黛,發間插了支銀質的素簪。歪打正着,可以裝窮。
江攸配合地作揖,道:“我姐養家辛苦,今天我生日,她想送我個好的,勞您大駕,給個優惠。”
隻要吳茉兒裝裝可憐,笑臉迎人,買東西總能便宜好多。也因此,江攸逐漸學會與她唱雙簧。
“這是你姐啊!”掌櫃的嘴巴幾乎咧到耳後根,“你能出多少?”
吳茉兒将錢攤放在手上,道:“隻有這麼多。”
相當于原價打六折的樣子。細算成本,掌櫃的并未虧錢。
掌櫃的笑道:“夠了,我就賺個本兒!”
吳茉兒笑容更勝,拱着手道:“謝謝!老闆真是好人,慷慨大方。祝您福如東海,萬事吉祥。”
江攸喜不自禁地在旁拱手,“祝老闆生意興隆,财源廣進。”
“往後常來!”
掌櫃的跟占了好大便宜似的,美滋滋地收了錢,将鎮紙包好,又送了吳茉兒個桃形水丞。隻是普通瓷器,值不了多少錢,她便收了,再一次道謝,出了門。
賣鎮紙的鋪子離蒼華樓很近,一擡頭便能望見高高的樓宇和飛起的屋檐。想到掌櫃橫死,吳茉兒雖怕,但還是好奇,去了一趟。
門窗全已關閉,且貼了封條,短短數日,便生出蕭瑟之感。衆人避之不及,紛紛繞道,連挨着的鋪子也不開了。
反正周圍沒人,吳茉兒大着膽子,扒着門縫往裡看了看。昏暗的光線,桌椅、餐單、櫃的上算盤全部收了起來,冷冷清清。江攸也湊過來看,他個子高,能看見櫃台後的架子上有刀痕,還有未清理幹淨的、呈飛濺狀又淌下來的血迹。
江攸瘆得慌,扯了扯吳茉兒的衣裳,道:“嫂嫂,我們趕緊走吧!這種地方容易生邪祟。”
很多兇手會返回案發現場。吳茉兒也害怕,說道:“好。”
捏面人的換到另個街口擺攤。時間已近飯點,街上人很少,攤主百無聊賴,照着對面房梁上的脊獸練手。
吳茉兒去時見了,拐回來詢問,“掌櫃的,這蒼華樓怎麼不開了?”
攤主瞪大眼看了吳茉兒半晌,辨出是之前見的醜人,一臉驚奇,“小娘子你啊!我就說你好看,想不到這麼好看!”
雖然出行方便,但諸人嫌棄的眼神以及崔鳳兮的那句“醜人”,傷了她的自尊。她還是更喜歡受人誇贊,受人捧持,享受美貌帶來的便捷。也因此,再不肯扮醜了。
“掌櫃過獎。”吳茉兒莞爾,指着蒼華樓,道:“掌櫃的,我想去蒼華樓坐坐,怎麼不開了?”
攤主愕然,再次睜大了眼,道:“你不知道啊!這掌櫃的,大前天夜裡叫人害死了。”
“啊?”吳茉兒故作驚訝,道:“為什麼?”
攤主張張嘴巴,停下手中的活計,道:“大前天不是下雨嗎?我早早收了攤。那蒼華樓的掌櫃,聽說也沒什麼生意,就關了門盤賬。有夥強盜闖進去,搶了錢,人也給殺了。内當家的在後頭收拾,她手上有個老金戒指,耳朵有對金耳環,是一套的。強盜直接拽了。内當家的人胖,手指頭粗,戒指拔不下來,強盜就直接将手指頭剁了。這蒼華樓全憑内當家的一雙手撐着,這下人廢了,家破人亡。”
想不到之前惦記的廚師竟是老闆娘。吳茉兒毛骨悚然,下意識抓了抓身上的雞皮疙瘩,道:“她還活着吧?”
攤主搖頭歎氣:“活着,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