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在颠簸，搖搖晃晃，應該在車上。

後腦有些疼，透過眼睑，可感受到些許光亮。吳茉兒欲睜眼，哪知光線被擋住，緊接着頭被扶起，一碗酒喂到嘴邊。她迷迷糊糊，順勢喝了口，咽進喉嚨。味道有些辛辣，她不喜歡，不肯再喝。

江子衍也不勉強，放下碗，将她的頭放平，掖好被子。

因是蒙汗藥，沒一會兒吳茉兒昏昏沉沉，再次失去意識。等她蘇醒，天已大亮。身上的衣服全換了，連帶着，頭上、腿上的綁帶也換了。

驿站的房間，房裡隻有江子衍。出于緊張，吳茉兒打了個寒顫，起身縮坐在床角。

江子衍看着她笑了笑，帶着濃重的鼻音，道：“抱歉，我想帶你回來，隻能出此下策。”

桌子上擺滿吃食。江子衍盛了碗紅豆粥，親自端過來。

吳茉兒搖了搖頭，“我不餓。”

她摸了摸腳。腳環仍在，江子衍顯然早有注意，刻意躲開視線。吳茉兒覺得羞恥，将腳藏進被子裡，道：“小虎呢？”

江子衍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在牢裡。”

吳茉兒抱着膝蓋，沉默許久，道：“江子衍，你想要我就要吧。”

他大費周章，無非是想得到她，她滿足他就是了。至于将來，她跟誰都沒有将來。

江子衍點了點頭，待明白其意，又搖頭，“你好好休息。”

吳茉兒很困惑，咬着嘴，道：“你嫌棄我？”

江子衍再度搖頭，“你不是喜歡我做的決定。”

人在高壓環境下，身體會分泌過量的皮質醇。行肌膚之親，大腦能快速獲取愉悅，暫時忘卻不堪。吳茉兒逐漸癡迷，雖難以啟齒，還是道：“我不想守寡。”

江子衍點頭，“我知道。”

不然也不會求他放烏虎一馬。

見他無動于衷，吳茉兒鼓起勇氣，道：“小虎欺負我，你難道不想……也欺負欺負我？”

她躺了回去，閉着眼，因緊張，抓着被子，咽了咽口水。

江子衍的心不可名狀地疼。他騰出手，給她蓋好被子，道：“你先養好身子，剩下以後再說。”

他對她是那樣好，正因這好，吳茉兒反而生出諸多恨意。她隻剩色相可以出賣，雖不恥，卻多少可以證明自己的價值。但，他拒絕了她。

吳茉兒隻覺所有的自信被偷走，濕着眼，忿忿地道：“既然你嫌棄我，幹嘛來找我？僞君子！”

江子衍又一次搖頭，道：“我沒有嫌棄你。我可以給你，隻是我希望，這不是交易。”

他太懂她了。她害怕欠他的，害怕他借此生事，叫她付出巨大代價，索性以此相邀，換取生存籌碼。

“等你好了，确信我是良人，我們再行周公之禮。”江子衍努力擠出笑。他想給她擦去眼淚，怕引起抵觸，改說道：“快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用湯匙盛着粥喂了過去。吳茉兒木着臉，背過身去。江子衍舉着手等了半晌，見她一動不動，無奈放下湯匙，将碗放至一邊。

桌子及地上擺滿大大小小的禮品，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值錢不值錢的。她喜歡買買買，每次送禮物，都會很高興。隻要一想她，他就到街上買些物件，幻想她見到時的歡喜。不知不覺，加上伍平送來的、安懷堯買的，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了。

吳茉兒看在眼裡，克制着情緒，聲音冰冷：“我要睡了，你出去。”

頭暈頭疼，加上蒙汗藥的勁兒沒過，她渾身乏力，根本沒心情和他扯。

雖然她聽不到，江子衍還是道：“你睡，我守着你。”

出事以後，他隻留了廚師跟幫廚，其他一幹人等全部打發回家，隻說她突然犯病，經人救治後緊急送到娘家休養。缺乏人手照料，顧着男女大防，他隻能找佘氏與其女許妙過來幫忙。佘氏說，不止頭，她腿上、腳上、手上都是傷痕。佘氏是個聰明人，沒有多話，但言辭間盡是心疼。

她真的盡力了。他要看護好她，叫她此生無虞。

吳茉兒閉着眼，根本睡不着。

她心裡很亂，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想離開，但江子衍不走，驿站院落重重，又有看管，隻怕比烏雲寨更難。

過了許久，吳茉兒道：“對不起，我還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為何？”

她是那樣倔，明知是苦海，依然執迷不悟。

江子衍近乎乞求，“留下來，至少身體養好。”

“小虎是我丈夫，他活着，對誰都是威脅。”吳茉兒豁出去了，自顧自地解釋：“我們有證婚人有婚書，不在我手上。”

想不到還有這一出。有了婚書，一切都将變複雜。

江子衍愕然，道：“我去找他。”他起身，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調虎離山，又重新坐下，道：“你好好休息，這事不急。”

怎可能不急。知道烏虎的身世，他便明白這會是個大麻煩。白罴将軍的獨子，皇親國戚，活脫脫的燙手山芋。聽安懷堯說，烏虎和其父長得極像，一看便知是父子，隻怕瞞不過慕景淮。

吳茉兒道：“江子衍，我已經廢了。小虎愛我，包容我。我跟着他，不用浸豬籠。”

“是他害的！”江子衍氣得兩眼血紅，一拳砸在桌上。紅豆粥震得濺了出來。意識到自己失态，他斂起脾氣，道：“抱歉，我不該發脾氣。”

吳茉兒沒有看到，繼續道：“我要見他。”

烏虎是死是活，對她很重要。

“不行！”江子衍斷然拒絕，眼中透着難以自抑的疼痛。他情真意切地說着，隻盼望她能聽到，“茉兒！我們将他忘了，什麼都忘了好嗎？就當一切未發生！所有事，我會處理好。你不會浸豬籠，有我在，沒人拿你怎樣。”

“江子衍。”

感覺看不到反應，無法溝通，吳茉兒想了想，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