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實驗室裡陷入近乎窒息般沉默,所有相關人員都低下頭忙自己的事。
就連對宋慶好感的研究員小o都不敢多做其他小動作,低着頭規規矩矩做事,隻是眼角泛起微紅,顯然很心疼宋慶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
宋慶的四肢被更粗壯的鐐铐铐在圓形硬床上,四條鎖鍊扣在床底下固定,渾身大汗淋漓,浸透了白色衣服,額角暴起幾根青筋,毫無血色的嘴唇幹裂破皮,閉着眼睛正承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巨大痛苦。
右小臂處插着一根已經輸液完畢的針管,手突然亂砸床面,手背青筋暴突,開始拼命掙紮亂蹬,鎖鍊相互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宋慶抿緊嘴唇不發出一丁點聲音,但架不住身體本能帶來吞噬般痛苦顫動,仿佛有上千萬隻螞蟻自帶劇毒性極強地在體内來回亂爬,正一點點啃噬着皮肉。
那種感覺真的太恐怖了,絕望得想立馬去死的沖動。
研究員小o見狀實在于心不忍,眼眶瞬間濕潤,偷偷偏頭看身後。
見大家都沉浸在忙手頭上的事,沒注意到他這邊,心一橫便彎下腰湊到宋慶耳邊小聲告訴他。
“宋慶撐住,這隻是一種幻覺而已,不會真要你的命,你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宋慶沒搭理好心告知的小o,想使用信息素也用不了,隻能憑借強大的意識力與體内那種詭異的感覺激烈抗争,滿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他想逃,再也不想呆在這個如地獄般鬼地方了。
他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時候,隻知道自己受盡折磨的時間非常久,就跟一個世紀似的那麼久。
由于與世隔絕太久,這兒沒有電子時鐘,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到底呆了多久。
今天是不是第五天、十天、還是十幾天幾十天……。
精神和意識錯亂讓他變得有些茫然呆滞,身體的折磨沒結束,一直用這種手段來懲罰他。
他聽到研究員小o很努力壓抑哭聲,好像在跟他說什麼悄悄話。
“你等……我去……找阿檀……”
意識錯亂狀态下的他其實聽不清小o在說什麼,勉強分出一點正常的思維去理解那句話的意思,費勁半天才聽懂。
這個小o估計是看他這般受盡痛苦的樣子都看不下去,想找阿檀求助。
阿檀,對啊,還有阿檀在呢,他信阿檀肯定會想辦法把他解救出來。
就在他頂着痛苦難忍下心懷期待被解救出來的那一天到來時,卻等來了更心涼的壞消息。
因為他看到安羅尼奧竟然讓人用槍抵上阿玫的腦袋,而阿檀面容冷若冰霜地跟在身後,不敢輕舉妄動。
宋慶轉開臉閉上眼睛,心如墜冰窖,絕望感愈發強烈。
難道真的要在這兒繼續受盡折磨到死嗎?
要放棄嗎?
如果他輕易就放棄了,那他們這些僅剩enigma的生存壞境怎麼辦?
如果他放棄了自己,那董瑜怎麼辦?
董瑜多強勢的一個小o,肯定接受不了如今狼狽不成樣子的他吧……
瑜瑜……
不行,他不能這麼就放棄了,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他要像年少時的董瑜将赢來的獎牌挂在他脖子上一樣。
“輸了就輸了呗,計較輸赢沒意義,赢得理所當然,輸得心服口服。”
“靠,我把獎牌送給你,就當你赢了,别難過了行不行,别逼瘋我。”
他要把這份有溫度的榮耀還給董瑜,讓同胞朋友們都知道,董瑜是他宋慶的一生摯愛。
會永遠記得董瑜的男人曾經做了些什麼,才換來enigma的存活率達到百分百。
宋慶睜開了眼睛,冷冷盯着白熾燈沉默許久,聲音嘶啞着問出心中的疑惑。
“安羅尼奧,我就問一個問題,你他媽最好如實回答,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宋慶強忍身體的痛苦,轉過臉冷漠地看向滿臉帶笑的安羅尼奧,“我真的會殺了你,就算我殺不了你,也會想盡辦法向項樾他們替我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安羅尼奧不屑一笑,“好啊,我很期待,那你問吧,我會如實回答。”
宋慶陰沉着臉冷聲問:“阿檀阿玫都是仿生人,後頸裡怎麼會有腺體植入?你之所以殺了安德魯和亨特爾,是為了讓仿生人變成enigma嗎?”
說完這話時,他親眼看到阿檀眼中閃過濃重的好奇心,就連阿玫也是,抿了下唇。
他知道這個問題一旦有了答案,便是萬丈深淵,無論是enigma還是仿生人enigma都一樣的結果。
或許,人類ABO世界将會迎來一場災難吧。
安羅尼奧擡手撩了一下金色長發,笑得很愉悅,“問得好,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的,既然你都這麼問了,那我有必要讓你見識一下仿生人enigma是怎麼誕生的。”
宋慶瞳孔倏地緊縮了一下,仿佛敲響生命即将流逝的警鐘,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在心裡翻滾得厲害,表面上裝得很淡定冷靜。
安羅尼奧轉頭,擡手伸過去,在阿檀正欲避開之前倏地鉗住他的半張臉,神色溫柔,“别躲我,否則我可不保證阿玫還能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阿檀冷眼看着他,沒避開,忍着惡心任由他摸摸自己的臉,移動眼珠子看向表情冷冰冰的阿玫。
“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你對阿玫為什麼會有那種奇妙的情感牽扯,好,等我完成某件事之後,我會把真相告訴你。”
安羅尼奧靠近上前雙手捧住阿檀的臉,微歪着頭吻了一下,翹起嘴角,“但我有個要求,需要你親自來做。”
“别碰阿檀!”
一直沉默安靜的阿玫突然爆發出更激烈的憤怒情緒,用盡全力地一把推開了槍抵腦袋的人,如離弦的箭般沖了過去,暴力地将安羅尼奧向後扯開了,用高挑身軀擋在阿檀面前,表情比剛才更加冰冷。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後頸裡的腺體滾燙一片,逼得她不得不這麼做。
她隻是仿生人而已,對于突發情況感到很疑惑不解,但不由自主地遵循腺體原主人殘存的意識而行動。
她有種錯覺,好像隐約聽到來自腺體原主人虛無缥缈的聲音在說——
“你不是媽媽,不要碰我爸爸,不許碰阿檀!”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安羅尼奧,還有藏在角落裡某個攝像頭後的五叔。
阿檀有些怔怔地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阿玫?”
宋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怔怔望着阿玫,不知道為什麼這眼睛就跟見鬼了似的,好像看到阿玫身後站着一個傷痕累累的靈魂。
那……那是簡瑰嗎?
等他閉上眼睛再睜開一看,那抹靈魂不見了。
這怎麼變得更靈異了,剛才是出現幻覺了嗎?
宋慶看着阿檀和阿玫,心裡更加确信這倆的後頸裡腺體原主人百分百是簡家父女倆無疑。
但都十年過去了,那倆腺體是什麼時候被挖出來的?
阿檀猛地回神,看見安羅尼奧準備要站起來,心下一沉,立馬将阿玫護在身後,冷着臉厲聲道:“你答應過我的,不要傷害阿玫!”
安羅尼奧站起來拍拍身上沾了一些灰,雙手揣進白大褂的口袋裡,笑了下忽然掏出小東西迅速按下按鈕。
被阿檀護在身後的阿玫突然僵住,閉上眼睛軟軟趴到阿檀後背不動了。
向來神經的阿檀終于露出第一次害怕的神情,急忙将阿玫摟在懷裡搖晃,“阿玫,阿玫醒醒!”
安羅尼奧見阿檀如此關心阿玫,神色扭曲了一下笑了,“别擔心,我隻是按下關閉的按鈕而已,阿玫現在是休眠狀态。”
阿檀神色狠戾地看向他,伸出手厲聲吼:“把按鈕還給我!”
“不急,隻要你乖乖幫我完成某件事,我就把按鈕還給你,以後我不會再動阿玫一根毛發,她歸你的了,如何?”
“那你想要我怎麼做?”阿檀恨得咬牙道。
安羅尼奧勾唇一笑,偏頭看去,“你們可總算回來了。”
宋慶和阿檀同時看向來人,是兩個仿生人——草原1016和海洋1017。
“安德魯,亨特爾?你們……”宋慶神色微怔,盡管知道真正的兩位同胞朋友早已被安羅尼奧這個魔鬼親手殺死了,但再次看到另一個兩位同胞朋友,心裡還是免不了震驚和悲哀。
安德魯那麼鐵憨憨的好壯漢,亨特爾好好一個溫潤公子,如今卻變成一具空白冰冷的仿生人enigma。
真正的亨特爾身體虛弱,站不了太久,常年坐輪椅,可另一個亨特爾的海洋1017就跟正常人一樣走路自如。
這倆不像阿檀那樣表情生動豐富,都跟阿玫一樣冷冰冰的。
真是莫大的悲哀。
另一個自己的葡萄酒1018也來了,看得他都快煩躁鬧心。
安羅尼奧對阿檀笑道:“待會兒幫我按住他,盡量不讓他亂動,不然很難完成的,你手穩,能做得到。”
阿檀抿緊嘴唇冷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看着陷入休眠狀态的阿玫,在心裡把安羅尼奧這個死變态玩意兒罵得狗血淋頭後,便抱起阿玫轉身大步往前走過去。
動作很溫柔地把阿玫放在真皮轉椅上坐好,又返回來,跟其餘三位仿生人站在一起。
安羅尼奧轉頭,彎起眉眼笑道:“你待在這兒的時間不短了,也聽過不少傳聞吧,最完美的仿生人除了阿檀,就是另一個你的葡萄酒1018。”
“隻要完成最後一步,葡萄酒1018就可以跟阿檀一樣了。”安羅尼奧走過去,站在圓形硬床邊低頭看着宋慶。
宋慶清楚看到安羅尼奧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是對改造仿生人的狂熱與貪婪,不由得心下一驚。
“很快,他将會變成第二個你,宋慶。”
“阿檀,開始吧。”
宋慶瞪着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着走過來的阿檀,臉上的肌肉抽動得厲害,被鐐铐铐住的雙手攥得很緊,心髒狂跳不止。
咚咚咚……
大到幾乎要撞破胸膛而出,跳得非常快。
身體被迫翻轉過來趴在硬床上,緊接着是精鋼般五指扣住後腦勺重重按在床面,手穩得一批,無法動彈分毫。
冰冷的質感觸碰到皮膚,宋慶瞳孔緊縮,猛地厲聲大吼:“你想幹什麼!别碰我——”
鋒利的刀尖輕輕劃破後頸的一層皮肉,用溫熱的掌心蓋住流血不止的傷口處。
宋慶身子突地僵住,在清醒的狀态下,清清楚楚、真真實實地感受到與身體合二為一的腺體正在一點點被迫浮出至上面。
那隻如死神索命般魔爪輕松抓住那個充滿生命跳動的腺體,連接着後頸裡的細血管正一點點向後拉扯。
它正在脫離原主人的脖子。
“不……”宋慶瞪大眼睛滿臉極度恐懼,身體劇烈掙紮起來,聲音嘶啞絕望,“不!把腺體還給我!”
“滾開!你們都給我他媽滾開——”
細血管頃刻間斷裂,腺體硬生生拽出來,撕心裂肺的痛感終于爬上宋慶全身每一根神經末梢。
不是他們這些enigma所熟悉的難受感,是真真實實的疼痛感!
他能清晰感受到葡萄酒信息素正在流失,就像生命走到盡頭一樣,無法挽回。
在快要痛暈過去的那一秒,他想到了那個強勢又有時會發瘋的董瑜,所有記憶都湧向大腦深處撞擊,瞬間清醒了不少。
宋慶爆發出從未有過那麼大的力氣,一下就把阿檀給撞開了,迅速爬起來想要下床,竭盡全力地伸長了手去抓屬于自己的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