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時捷911停在京城第一醫院内停車位,倆人同時下了車,一起走進裡面。
快要到達簡老爺子的VIP病房時,簡闊頓住腳。
走在前面的項樾察覺後轉頭看着他,“怎麼了?”
簡闊沉默半秒,往後退了一步,看着神色有些疑惑的項樾,“要不你先進去跟爺爺說完了之後,我再進去吧。”
項樾轉過身看着他兩秒,沒忍住偏過頭笑了起來,擡手捏住鼻梁還是想笑。
“不是哥們兒,至于怕成這樣嗎?”手指向上扶了一下新買的墨鏡,“隻是仿生人的事而已,腺體這事兒吧,我覺得簡爺爺他們沒你想象中那麼……”
“我不敢。”
項樾沒說話。
簡闊看着他說:“如果隻是仿生人也就罷了,但偏偏仿生人後頸裡的腺體是真的,而且二叔和姐的腺體植入仿生人的後脖子裡,你覺得爺爺他們會承受得了嗎?”
項樾沉默着沒說話。
“我實在沒勇氣再看到他們露出那樣的表情,悲傷欲絕什麼的,”簡闊垂下眼皮,聲音很輕地說:“我一想到他們露出那樣的表情,我就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項樾站在原地小會兒,擡腳走過去,在簡闊面前站定,“這些年來簡叔打給你電話幾都是關于二叔的事吧?”
簡闊應了一聲。
“那你怎麼回答的?”
簡闊看着他,“我都是沉默聽着,順便安慰幾句,爸要我回國,我沒答應。”
“是因為我嗎?”項樾笑了笑,“你出國之前,我可是當衆揍過你,而且挺狠的。”
簡闊偏了一下頭,“……算是吧。”
“你突然說放棄了就放棄了,我揍不揍你都解不了氣,”項樾啧了一聲,恨得咬牙切齒,“你覺得很丢臉是應該的,還記得你有次回國的時候……”
大概是突然想到第一次的時候有多疼,甚至他都能感覺到屁股傳來一陣痛意的錯覺,舌尖頂了頂後糟牙。
“我一看到你回來就想起那天的事,心裡憋着一股火沒處發呢。”
“這事兒沒完了是吧,”簡闊面無表情地說:“趕緊忘了吧,我都好久沒說放棄了,也答應了,你還想怎麼樣。”
“疼呢。”
“什麼?”簡闊愣了愣,“疼什麼,哪兒疼?”
“屁股,”項樾啧啧兩聲,“第一次呢,疼啊闊闊。”
簡闊繼續面無表情地說:“抱歉,那天我十九。”
“那天我也十九,”項樾說着說着忽然翻臉,冷聲說:“賠我精神損失費!”
簡闊愣了一下沒忍住樂了起來,笑得身子有點晃,伸手摁着項樾肩膀繼續樂。
“操。”
項樾也跟着笑了起來,擡起胳膊摟住簡闊,“心情好點了吧。”
簡闊用腦袋抵着項樾肩膀,悶悶地應了一聲。
“有我在呢,我替你跟他們說,你坐在旁邊聽着就行。”
“嗯。”
項樾摟着簡闊的肩轉身正要往前走,就見從VIP病房裡走出來的幾個人。
“等你們好久了,”項曦羽撩了一下長發說:“我等下吃完飯就得去酒店上班了,你們待會兒還有事嗎?沒事的話留下來陪陪簡爺爺吧。”
簡闊看着他們,“你們有事?”
項曦羽抱臂看着他倆,“我們都挺忙的,哪像你倆那麼閑。”
項曦羽轉頭看向身後的匿枭,“匿少要借走俞司當臨時搭檔。”
項樾挑了一下眉,看着項曦羽身後的匿家兄弟倆,視線落在匿枭身上,“你要代替匿凰?”
“怎麼,不行啊?”匿枭瞥了他一眼,“隻是暫時的,我讓林湖當她的臨時搭檔,我可不想那家夥還沒徹底放下感情就讓我妹為難下去,還是我去吧。”
匿枭說完這話就轉頭看着匿凰,沉聲道:“我必須跟你一塊兒去,我就遠遠看着,絕不打擾你們單獨談話,但我得在你身邊看着你沒事才安心。”
匿凰大概是知道說破嘴皮了也沒用,扭過頭懶得理自家親哥,小聲吐糟了句“管得真寬”,便轉身回病房。
“哎,不是等下要出去見俞司嗎?”匿枭喊住了她。
腳剛進病房裡的匿凰猛地轉頭怒道:“我要吃飯呢!我餓着肚子出去見俞司嗎!”
“再說了人家還在路上呢,你急什麼。”
匿枭微頓,小聲嘀咕:“兇什麼呀……”
項曦羽轉過身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說:“你是真的很妹控,跟簡闊這個姐控一個德行。”
說完便進了病房裡。
匿枭轉頭看着簡闊,“姐控?”
簡闊瞥了他一眼,“我沒您這妹控控得那麼厲害。”
他擡手摟住項樾的肩越過匿枭時說了句“謝了”,便進病房裡。
匿枭轉頭看了一眼病房,扯起一絲笑意,也跟着進病房裡。
簡铎和項琢買了一堆外賣飯回來,給每個人分了飯,吃完飯後他們都走了,病房裡隻留下成叔、簡闊和項樾都在陪着簡老爺子。
簡老爺子被成叔貼心地扶起來靠在堅着枕頭上,看着簡闊說:“我已經讓你項叔帶你爸回去了,現在就我一個人,你不用顧慮那麼多。”
簡闊抿了下唇,沒說話。
“我來說吧爺爺。”項樾率先開口道。
簡老爺子看了簡闊一眼,點點頭,“行,你來說,我聽着到底怎麼回事兒,最好說清楚點。”
“好。”項樾應了一聲。
成叔很識趣地收拾好外賣飯,貼心地把門關上,去樓下扔垃圾,然後散散步。
俞司把車停在醫院外,跟許兵說:“你在這兒等着,我找匿凰說完就回來。”
許兵這會兒剛看完同事發來的消息内容,是關于極樂酒吧的事,聞言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看着他,神色有些猶豫,“你……”
“放心,我心裡有數。”俞司說完便把車門推去關上了,轉身大步往醫院走去。
許兵從駕駛座的車窗外看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低下頭看了眼手機,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放下心俞司,于是暫時不再想極樂酒吧的事,拔出車鑰匙拉開車門下來,迅速追了上去。
等找到俞司的時候,突然被伸過來的一隻手抓住胳膊往左邊一拉,驚得許兵立馬想反擊,便聽到一道熟悉男聲。
“我。”
許兵轉頭看到匿枭愣了愣,“匿少?你這是……”
“在這兒看看。”匿枭松開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花壇那邊。
許兵沒說什麼,也看向花壇那邊。
匿凰低頭看着花壇上一朵朵嬌豔欲滴的花,不動聲色地釋放出一縷隐藏味道的信息素逗花瓣。
每次做這樣的小動作時就會想起曾經她總喜歡逗事後的簡瑰,好幾次差點被踢下床。
匿凰眼神微暗。
“匿凰,”俞司在身後叫了她一聲,見匿凰沒轉頭也不在意,“我知道你想擺脫我很久了,也知道你非常希望以後感情上再無煩惱的自由生活。”
這一刻,他終于不再僞裝,哪怕是年少時邪氣的他,還是本就陰暗一面的他,都無所謂,他隻想放縱一次。
壓抑太久了,就想放縱一次,就這一次。
過了今天,以後就真的沒機會了。
“可是我根本不想就這麼放棄,畢竟你是我第一次真正動過心的女人,”他聲音有些沙啞低沉,“我真的不想放過你。”
“我承認我比不過瑰姐,”俞司半垂眼皮看着短靴,“我很不甘心,對瑰姐有過很多怨恨,你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從大學起就有了。”
匿凰身子微微一頓,收回信息素轉過頭看着他。
俞司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匿凰垂在身側的兩隻手腕以防止她亂動,身體貼近匿凰後背,下巴搭在匿凰肩上,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花壇。
“我曾經真的恨過瑰姐,也怨過你眼裡為什麼總是沒有我,連一丁點兒的餘光都沒給我留。”
“好幾次我都想把你綁在我家裡關一輩子,不讓你總看瑰姐,也不讓瑰姐總吸引你,我隻想讓你眼裡心裡都有我的一席之地。”
“匿凰,實話告訴你吧,我有過想把我的信息素當成液體直接灌進你的腺體裡,這樣你就是我的了。”
說到這裡忽地笑了起來,肩膀輕輕抖動,握住腕部的手松開了,改為緊緊摟住懷裡的匿凰,“我連違法的事都想到了,你是不是覺得……”
他聲音裡帶着一絲不安地說:“是不是覺得我這麼想挺陰暗?你會不會因此遠離我?”
在俞司突然過來抱自己時,匿凰并沒有掙紮,而是很平靜地聽他說話,隻是聽到最後都忍不住為之一驚。
“你竟然想用違法手段對我?”匿凰感到不可思議,側過臉滿眼震驚地看着他,聲音都變了,“俞司,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兄弟,就像我對待簡闊和項樾一樣那種朋友。”
“我知道,其實比這個更陰暗的,”俞司沒回頭,隻是看着花壇,嘴角揚起毫不掩飾的邪氣肆虐,“我想過不顧我跟簡闊之間朋友兄弟份上,找個機會給瑰姐制造一場誰都找不到證據的意外死亡。”
“但是到最後就退縮了,我不想跟你們反目成仇,尤其是你,”他閉上眼睛,低聲說:“我不想看見你眼裡全都是對我的恨意,那樣太可怕了。”
匿凰越聽越震驚不已,甚至是心生憤怒,氣得渾身都顫抖了,“你竟然真的想過?”
“是,”俞司承認得很坦誠,“我是想過的,你現在開始恨我了嗎?”
說到這裡他又收緊胳膊,其實心裡真的很害怕匿凰突然說出“我們以後别再見面了”之類的話,比死了都難受。
他是想過最陰暗的事,但最後都沒做,罪不至死吧……
俞司,你真卑鄙。
就在俞司閉着眼睛正自嘲時,倏地被迫推開了跟匿凰親密的接觸,緊接着下巴被一隻手用力捏住,聽到匿凰冷聲道:“睜開眼睛看着我,我要看到真正的你。”
俞司睜開了眼睛,沒有僞裝也沒有遮掩,把最真實的一面展露給匿凰看,内心是很緊張又害怕,害怕又期待,循環反複。
匿凰看着現在的俞司,眼神和神色都是她未曾見過的陰暗冷漠,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年少時邪氣肆虐的俞司,偶爾會臭美地孔雀開屏的俞司,也不是潇灑帥氣的刑偵隊長俞司,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俞司。
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想起匿枭十四五歲時的樣子。
匿枭被enigma國際組織抓走,母親的擔心和哭聲,父親的大發雷霆,而她躲在自己房間裡,懷裡抱緊匿枭給她買的小兔娃娃,一遍遍地低聲喊匿枭哥哥。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匿枭回來了,而且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陌生。
一向活得随心所欲,什麼理想都當放屁的匿枭就像被抹殺了似的,性情狂躁到無差别攻擊無辜者,無情到連父親受傷了都無動于衷。
直到她站在哭得撕心裂肺的母親面前,懷裡抱着小兔娃娃掉在地上,釋放尚且稚嫩的enigma信息素,竭盡全力地攻向匿枭。
她記得處于性情狂躁的匿枭眼神很陰暗,像無盡深淵的漆黑,然後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心甘情願地跪了下來讓她攻擊自己。
家裡來了個資深的信息素老醫生,好像是enigma,她偷偷摸摸跑出來躲在樓梯底下聽他們說話。
“在我們enigma世界裡,他這個樣子叫狂暴的殺人機器,但在正常的醫學上來說,是狂躁症,有雙重人格,第二個陰暗型隐藏人格,情緒暴躁狠戾,一點情感都沒有……”
“不過二位無需擔心,我剛跟他聊了聊,匿少是個意識力很強的enigma,不會輕易被另一個人格輕易奪走主動權……”
“隻要他這個主人格還在,那麼另一個人格遲早會自動消失……”
她什麼都聽不進去一個字,隻抓住了幾個關鍵字:陰暗型隐藏人格。
後來跟簡瑰相處下來,她才發現簡瑰身上很幹淨,似乎沒有被enigma國際組織抓過,是二叔把簡瑰保護得很好。
大概這就是她會喜歡上簡瑰的原因吧。
越喜歡,越愛得很深。
可沒想到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再看到俞司用那樣陰暗的原神和表情,會讓她聯想到曾經的匿枭。
盡管匿枭體内那個陰暗型隐藏人格早已被他親手抹殺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但想起來還是有點可怕。
“要打我嗎?”
俞司的聲音讓匿凰從遙遠記憶中回過神,松開捏住下巴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偏開頭,用力深吸口氣後重新看向他。
“放下吧,我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匿凰神色十分冷酷,“我這輩子隻愛瑰姐一個人,不可能再給出第二次愛了。”
“因為我把所有愛都獻給了瑰姐,已經沒有多餘地了。”
俞司怔住,隻覺心痛得無以複加,“……是嗎,已經沒有餘地了嗎?”
“我不會說出去的,等哪天他們發現了,到時候讓簡闊替我把你打醒了,清醒了就滾過來跟我道歉,”匿凰說:“我們還是好朋友好兄弟,好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