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你在胡說什麼?!”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面如白紙的老闆娘就激烈地反駁了起來:“不可能!絕不可能是你!不要給警察添亂了!”
這次,一直以來做事細心體貼,會笑着喊她芳賀姐的年輕人隻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沐浴着衆人或驚愕或恐懼或警惕的目光,從容地開始說明。
“老闆娘您知道的,我的上一份工作是處理化學垃圾,當初跑出來時,其實順手帶走了一些氰‖化物。”
【警告!如果您真的被逮捕,被追查過往經曆時将極大可能暴露世界黑戶身份!】
福悠無視小蘋果的警報張口就來:“雖然這段時間很受您關照,但我也終于過膩了這種平靜的日常。”
“所以呢,就想找個看不順眼的倒黴蛋去監獄體驗一下。”
她看向神情逐漸憤怒起來的警官:“我确實是在第二碗拉面下的毒,方式就是端拉面出來時把右手上的毒物灑進去。雖然事後洗了手,但現在仔細檢測一下指甲縫的話,可能還有毒物殘留哦。”
女人滿不在乎地嬉笑了一下:“我現在算是自首嗎?那能去個條件好點的監獄麼。”
“你把人的性命當成了什麼!那不是能被你肆意擺弄的玩具!”
目暮警官怒火中燒:“痕檢!馬上過來采樣!”
幾名警察早在她開口時便将她團團圍住,福悠配合地伸出右手,遞給提着采樣箱趕來的鑒識員。
“福悠小姐……”一旁還戴着手铐的福井城眼中爆發出狂熱與驚喜:“您、您難道是為了我……”才對那個欺淩過他的人下手嗎?
你誰啊。
福悠翻了個白眼,并沒有理會他。
“可是這并不能證明什麼。”
工藤優作的表情有些複雜:“我們都目睹了你施救的場景,你為了搶救成田先生,将右手伸進去為他進行了摳喉催吐,指尖縫隙裡就算出現毒物殘留,也可能是間接接觸導緻。”
小說家語氣平和,内容卻直擊要害。
“如果你真的給他下毒,為什麼還要實施搶救?”
“你是用什麼容器裝的毒藥,又是什麼時候取來的?”
“我搶救,是因為我想到他如果死了,事情敗露了我的罪行也會加重。”
立志成為監獄預備役的店員褪下溫柔親切的假面,态度冷淡地打了個哈欠。
“我讨厭在店裡吸煙的人,看他不像什麼好人,中途上樓放東西拿料酒時就把毒藥取下來了。”
她像是想起什麼,又朝着一臉不可置信的店主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您能幫我個忙麼?”
“您發給我的工資我放在房間的桌上了,旁邊有一位萩原先生的名片,我欠了他8724円,您能幫我還給他麼?餘下的就作為我對您的一點小小補償。”
芳賀晴子手腳冰涼,看着她的笑容如墜冰窟,隻是木讷地點點頭。
一旁被忽視了個徹底的福井城此時像是想通了什麼,突然大聲嚷嚷了起來:“福悠小姐不是兇手!我才是!”
在衆人的嘩然聲中,男人的臉上流露出幸福的光芒:“她以為人是我殺的才為我頂罪,其實……沒錯!人就是我殺的!”
他的手铐随着激動起來的語氣發出哐當的刺耳聲響:“我自首!我就是經過成田的時候下的毒,呃……用紙巾裝的毒物,已經撕碎沖下馬桶裡了,你們什麼都找不到了!”
他的目光緊緊黏在黑發女子的身上:“福悠小姐,我明白你的心意,請你等我出來,我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福悠面無表情:“……”
所以說大哥你誰啊。
連監獄的養老套餐都有人跟她搶嗎?
還沒等這出連環自首有個結果,店内的勘驗終于完成了。
廚房十分幹淨,隻有洗碗池水槽中有細微的毒物殘留,而洗手間内确實尚未發現任何有效線索。
由于那坨嘔吐物也被采樣清理完畢,于是在工藤優作的提議下,警方又帶着幾人回到店内的案發現場。
“我不是已經自首了嗎?你們快把我帶走吧。”
“雖然我不知道這位先生在胡言亂語什麼,但警察為什麼要對這位工藤先生言聽計從呢?話說我為什麼還沒有手铐?難道我不配嗎?”
兩名嫌疑人氣焰嚣張,河内猛看得目瞪口呆,周圍幾名警察的額頭已隐隐浮現出青筋。
“因為案件中仍有疑點需要求證。”
工藤優作語氣平和,視線從瀝水架上的兩隻碗掃向廚房上方後突然停頓,回想了一下。
“有希子,能把你在店裡拍的照片給我麼?還有目暮警部,能把福井先生在店裡拍的照片給我看一眼麼?”
“這有什麼好看的……”福悠正要阻攔,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姐姐,你不是壞人,對麼?”
她有些煩躁地一低頭,撞進了男孩蔚藍色的雙眼。
面對剛剛自曝是随心所欲無差别投毒犯的女人,工藤新一并沒有退卻或者害怕,反而以一種更為堅定的語氣開口。
“會在這種時候都想着還清錢,會第一時間上前實施搶救,甚至會體諒被煙熏到的客人,我覺得姐姐你絕對不是什麼沒有同情心的壞人。”
男孩的話擲地有聲,竟讓她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小朋友,不,小偵探。”福悠抿了抿嘴,淺淺笑了一下。
“那麼,你有證據嗎?”
“不要忘記了,壞人會撒謊,會假裝成好人的啊。”
“證據的話,或許有了哦。”
男孩父親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的兩手各握着一部翻蓋機,見衆人望來,一隻手向廚房的上方指去。
廚房中央,案件發生後就被關閉了的煮面機再沒有冒出任何熱氣,上方的碗架上孤零零地疊放着五隻碗。
“我的妻子在我們這桌拉面被端上來後,拍下了不少照片。其中這一張照片裡,拍到了後面的碗架。”
工藤優作舉起了粉藍色的手機,屏幕中央是座位背對廚房的小男孩鼓起臉吹面的照片,左上角确實露出了被蒸汽環繞的碗架:“那時候的碗還有九隻,而店主還在等另外三人的面煮好再把碗拿下來。”
他扶了扶眼鏡:“去掉福井先生與河内先生各一碗,再去掉成田先生吃的三碗,現在碗架上應該隻剩四隻碗。如果我沒記錯,這段時間隻有店主洗了成田先生的前兩隻碗并放上了瀝水架。”
“可現在碗架上有五隻碗。”目暮警官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多出來的那隻碗,不對,不如說少拿的用來裝拉面的那一隻碗,就并不是從碗架,而是從其他地方取出來的。”工藤有希子恍然大悟。
“而那就是用來裝第二碗拉面,事先塗抹了毒藥的容器!”工藤新一也立刻反應了過來。
難怪一直找不到裝毒藥的容器!
原來整隻拉面碗就是事先準備好的兇器!
而能做到這件事情的人就隻有……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安靜的老闆娘。
“這算不上證據,隻不過是你的推理,雖然很精彩且腦洞大開,但在法庭上也是站不住腳的。”福悠率先開口,一句話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況且你也有低頭吃面的時候,完全不可能一直關注廚房的情況。”
“碗架上多出來的那隻碗,就是我進廚房時補充上去的。”
“而且成田先生第一次來這家店,他和老闆娘互相不認識,她又要如何提前把有毒的碗準備好呢?”
店員的語氣咄咄逼人:“雖然工藤先生的故事講得很有意思,但我覺得沒必要再……”
“如果我的推理正确,老闆娘之前就已與河内先生有過交際并鎖定成田先生是她的目标,甚至在等待他上門前讓你發放的大胃王活動名片,也是為了釣出他們的餌吧。”
男人有條不紊地說:“一般飲食店的名片廣告,除了基本的電話地址等信息,至少也會附上菜單,可你們店卻用名片的整個背面做無限期活動廣告……簡直就像在故意吸引這類人士一樣。”
雞冠頭一個激靈:“對對!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上上周來吃完拉面後被這個女人勸着帶朋友來,前兩天看到朋友手中的名片廣告才想起來就叫上成田的!”
福悠神色一緊,下意識望向視線中心的女人。芳賀晴子不知何時已将環抱的雙手放下,臉色不再蒼白,而是透着一種專注與平靜。
“還有另一份證據,來自一直關注着你的人拍下的照片。”
工藤優作又舉起了另一隻黑色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是越過吧台偷拍下來的。畫面中身着紅色和服的店員站在工藤一家的桌子前加茶水,而離鏡頭更近的店主正彎腰拉開料理台下的櫃子。
“雖然隻拍到了一角,但櫃子中露出的這個碗,似乎是一隻蓋着保鮮膜的空拉面碗。”手機照片被放到最大,屏幕上是低像素的空碗輪廓。
男人銳利的視線投向了店主:“需要确認一下嗎?現在這隻碗是否還在原處,又是用來裝什麼的。”
“這也依舊不是直接證據……”福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女人打斷了。
“夠了……小福。”
芳賀晴子的臉上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坦然,她沖福悠粲然一笑:“謝謝你……對不起。”
“沒錯。給成田下毒的人就是我。”
*
芳賀晴子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
那時候她的名字還是河内晴子。
女兒福子喜歡百合花,喜歡櫻桃紋樣的衣服,喜歡吃晴子做的飯菜,最喜歡讓晴子幫她紮頭發。她乖巧懂事,喜歡變着花樣逗母親開心,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兒。
哪怕她有先天性失聰。
晴子别無所求,隻希望她能幸福平安一輩子。
為了讓女兒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河内晴子把她從老家送到了東京,送進了一所面向聾啞人士的寄宿學校。學校很好,女兒也很喜歡,晴子每個月都會抽空來探望她,學校每周的周末也有允許外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