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同正又重新坐下,握着桌邊那根筆來回轉了幾圈,“行了,你不想填也别填了,但是白年你馬上就成年了,做什麼事情都要對自己負責”。
接下來馬同正語重心長對兩個人說了很多。
“易滿,你也聽着,我不光說的他,你家裡情況特殊我清楚,但不妨你多聽些”。
馬同正停頓片刻,道:“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什麼話也不願意說,總覺得說出口後父母老師反正也不理解所幸就放棄溝通”。
“我也承認不理解孩子的家長以及老師占比挺多,但有些事,我是說以後,到你們真承擔不下的時候,要記住告訴父母老師”。
“我這話說的嚴重些,你們心裡可能還想不就是一個家長會信息單嗎,怎麼話題跑這麼遠”,馬同正又喝了口涼茶,所有無奈都随着這口茶咽進肚子裡,“因為你們兩個相比班裡其他孩子給我的感覺是都太獨立了,讓我覺得有種不符合你們這個年齡段的成熟”。
“我有點不放心”。
白年心中一顫,下意識攥緊放在身側的拳頭,喉嚨發幹,從進辦公室總共沒說幾句話,一開口聲音都有些啞:“對不起,老師”。
易滿緊随其後,語氣充滿歉意:“我也是,對不起老師,我不應該跟你撒謊的”。
馬同正一口氣從鼻孔呼出,“哼”,随後擺手,“我理解你剛剛是出于友情,你倆的歉意……我也都收下了”。
“不過白年,你,下周考試拿個第一回來,不然掃一星期樓道,原因就是态度不端,正好還能幫清潔阿姨減減工作壓力”。
馬同正見易滿還要說話,“你别想着替他求情,他什麼水平我心裡清楚,就這考試不拿第一我都嫌丢臉”。
白年輕吐一口氣,摸了下鼻尖,出聲語調又恢複成往日的淡然清冷:“保證第一”。
馬同正這才收起嚴肅的表情,又轉頭看向易滿:“你家長還是打電話是吧?”
“對的”。
“行,我知道了,你倆趕緊走,遲早被你們氣出高血壓”,馬同正低頭眼不見心不煩。
白年和易滿裝死默默無言,說了句老師再見就趕緊走出辦公室,沒走兩步就要到教室門口。
白年眼見易滿這段路上一直欲言又止,快到教室了也憋着不說,在易滿要伸手推門時拽着他的胳膊走進樓梯拐角。
“說吧,有什麼想問的”。
易滿站在白年面前,内心掙紮不定,猶豫不決,杏眼看了看白年又開始随意亂瞄。
白年歎了口氣,輕聲道:“什麼都可以問”。
易滿又磨蹭了幾秒鐘,擡頭看着白年吞吞吐吐,“你,你為什麼不填啊”。
易滿家裡的情況白年大概聽他提起過,但對于白年,易滿其實知之甚少。
從在辦公室裡白年就猜到易滿想問這個事情,但如果自己不主動提,依照易滿的性格他會在心裡糾結好幾天最後不了了之。
白年想過要不就不提了,反正也都是一堆破事,可當他想到易滿可能因為“到底問不問”而内耗時,他不舍得,他害怕小事堆大,害怕以後易滿在自己面前都變的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距離。
白年挺直的肩背有了輕微塌陷,整個人慢慢蹲下:“因為不想填,我爸媽……”,白年已經好久沒有說出這個詞,突然出口竟覺得陌生,因此很快轉換了話語。
這是白年第一次想要把自己兒時的回憶扒出來給一個人看看,可當他盯着易滿甯靜的眸子,那裡面小到隻有自己的倒影,這樣一雙幹淨的眼睛仿佛能溫暖世間一切不美好,白年将話語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還是選擇不說出口。
“家裡對我的學習管的很嚴,如果參加家長會回去以後還要問來問去,我嫌麻煩”。
“啊,就這樣啊,我以為……我看你剛才在辦公室的反映以為是特别大的事情,吓我一跳”,易滿沒發覺當聽完白年說的話後自己始終緊皺的眉頭舒展,心裡都替白年松了口氣。
易滿又贊同道:“不過想想是挺麻煩的,但我沒想到你這麼好的成績叔叔阿姨還不滿意,我如果能考班裡第一我媽估計得激動地連夜飛回來請我吃飯”。
聽到易滿為自己抱不平,白年唇角小幅度彎起,眼底波光微轉,慵懶随意地向後一靠,“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相信啊,小笨蛋”。
易滿聽後本想擡手捶下白年肩膀,順便反擊他才是笨蛋,這些話明明就可以在辦公室跟馬同正說的。
但當他低頭看見白年的眼睛,瞳孔清澈透亮,雖然此刻帶着笑意,可易滿總覺得那雙眸子裡藏着說不出的傷感,像是蒙上了一層江南水鄉的薄霧,看不透卻又隐隐帶着憂傷,不過易滿又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他覺得這樣的比喻和白年的氣質不符。
“走吧,不然呆會兒被主任逮住又讓寫作文了”,白年收起盯着易滿的視線,重新隐藏好情緒對易滿柔聲道。
易滿一聽要寫作文,默默打了個激靈,快步跟在白年身後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