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蘊骨!
那段充斥着血腥味的記憶再度被喚醒,他的腦中響起了尖銳的嗡鳴,幾乎要将理智撕碎。
甯聞禛駭然瞪大了眼睛,渾身顫抖着,眸中盡是驚駭。
“沈揚戈,你在做什麼!”他劇烈掙紮起來,可下一刻,手卻被一隻手死死禁锢住。
沈揚戈的右手仍然放在他的身後,固執又強硬地将那塊碎骨融入他的身軀。
“松開!你瘋了!”
甯聞禛幾乎失聲,他瘋了一般推搡,長睫濕潤,幾欲落下淚來,可沈揚戈卻置若罔聞,他幾乎是強硬地将那人壓在床鋪之上,目光帶着扭曲的快意。
“甯聞禛,你還不清了!隻要你想活下去,就别想還清!”
“我是給你找醫修,我怕你的身體有問題!”
話音落下,滿室寂靜。沈揚戈的目光似乎清醒一瞬,他有片刻怔愣,但立即又換上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救我?”他的語氣有些古怪,帶着不明顯的譏笑。
“我從未修習過換骨的術法,所以擔心五蘊骨會有問題……”甯聞禛被他壓在身下,眼尾拖着一抹紅,由于掙紮,他的臉上湧上了淡淡的血色。
五蘊骨重歸,恰好補齊了他先天缺失的一竅。
頃刻間,炁陰之體帶來的鬼氣侵蝕被驅散得一幹二淨,他的臉上終于有了幾分鮮活的血色——這種引怨體質的人極易夭折,通常活不過十八,但他卻靠着沈揚戈的五蘊骨活了那麼些年,也算是奇迹。
這個回答似乎與想象中的大相徑庭,沈揚戈動作一僵。
而在那人愣神的瞬間,甯聞禛幾乎發狠般地掙開了他,他試圖将那塊靈骨剖出,但一動用秘法,渾身經脈卻像是刀割般疼痛。他沒忍住,悶哼出聲,唇邊又嘔出一口鮮血。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沈揚戈,隻見那人已經整理好了表情,施施然地起身,甚至心情頗好地撫平了褶皺的衣襟。
“别看我,我已經在上面加了禁咒,你若是想要取出它,就會渾身經脈斷裂,許是會死得很難看。”沈揚戈語氣莫名輕快。
隻見那張白面具倏忽又湊前了,那雙黑黢黢的眼睛就這樣牢牢盯着他,像是鎖定了什麼獵物,帶着令人心驚的勢在必得:“你不是說要替我去尋醫求藥嗎?那現在不用了——甯聞禛,你隻要記得,你這條命是屬于我的。”
“我得到了轉經輪的承認,就無需再鑽研修行,所以不需要五蘊骨。”
“而你——”
他一下下點着那人的胸膛,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必須痛苦,比我痛苦百倍千倍。”
“你得活着,好好感受它。”
甯聞禛擡袖抹去唇角鮮血,坦蕩回望:“如果這是你希望的。”他微微一頓,繼續道:“但是揚戈,你如何學會的換骨之法,又從哪裡學的禁咒?還有……你真的控制住了它嗎?”
你真的控制住了轉經輪嗎?
話音落下,那人動作有片刻凝滞,他緩緩握拳,收回手道:“不然呢?你不是看見了嗎,我的修為日進千裡,學這點東西易如反掌。倒是你,那麼久才還我,是恨我吧……”
甯聞禛默默地看着他,隻見沈揚戈歪歪頭,笑着下了定論。
“你就是恨我。”
話音落下,甯聞禛始終一言不發,他突然擡手,想要摘掉礙眼的白面具,卻被沈揚戈輕巧避開了。
他的手被擋住,又聽那人略帶不虞道:“做什麼?”
“你為什麼總要帶着它?”
“我樂意。”沈揚戈甩開了他的手,轉身往外走去,見狀,甯聞禛皺眉道:“你去哪兒!”
“不勞你操心。”
“沈揚戈!”
那人步子邁得極大,甯聞禛踉跄着起身,追了出去,可長廊中早已沒了身影。他的心突突直跳,強忍着目眩,毫不猶豫扶着護欄往樓下走去。
可直到他擠過喧鬧的人群,來到客棧門口,卻見街道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叫賣聲、嬉笑聲此起彼伏,始終不見沈揚戈的身影。
他已經走了。
他倚着門框,有幾分失神,手指又無意識地摸上了後頸。
新生的五蘊骨依舊在緩緩發燙,正如它過去十餘年時光裡那樣,化開流淌在五經六脈裡的寒冷。
可他心裡卻始終空空落落的。
已經沒有地方住了,他要去哪兒呢?
他看向門外,那裡始終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