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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木石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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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的原住民們還在為家事而操心不已,全然不知他們的出現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雪衣劍閣算是這樁冤孽裡首當其沖的“受害者”之一,畢竟呂太牢好歹是一峰之主,雖說并未跻身内閣長老之列,但也是能受得了一聲“地行仙”尊稱,如今被灰溜溜地打了臉,隻能關起門找補。

肅劍風雪台懸空而立,巍峨主殿裡,十二峰主齊聚一堂。

檀來真君穩坐主位,這位名震天下的山河海晏劍之主看上去隻是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他高束玉冠,緊閉雙目,眉間有着一道深壑,似乎總愛擰眉,身着寬大青色道袍,衣襟處繡着饕餮紋,雙手平放膝上,腰間隻佩一枚玉珏,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冷冰冰的劍。

“閣主,湫林秘境我等已探查百餘年,皆無異動——如今木石之心才現世,就被人劫走了,還是從我們眼皮底下丢的,竟是将我劍閣的臉都丢盡了!”

辰峰峰主郭旭直是個暴脾氣,他環顧一圈,隻見身邊的同僚們眼觀鼻、鼻觀口,更有甚者還學着閣主那副“半瞎子”模樣,微微阖目小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氣沖沖地開口了,順道剜了一眼最後面的呂太牢。

“呂峰主請說。”

檀來閣主的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郭旭直聽出了他的不喜,哪怕心中不虞,也老實噤聲了。

可真是狗拿耗子。

呂太牢施施然地起身,他先是向着主位遙遙作揖,随即大袖一揮,隻見一面水鏡悠悠凝起,上面正是昨日的情形。

此時水鏡的中央,定格的正是甯聞禛二人,他們剛從迷障裡走出,就站在劍閣列陣的邊緣。

“嘁,被這種毛頭小子奪了至寶,豈不更臉上無光?”

郭旭直冷嗤一聲,但呂太牢明顯不願同這個酸儒浪費口舌,他穩操勝券地直指水鏡:“諸位請看,此行我劍閣有三大收獲——”

“一是木石之心下落明朗,我們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它就在這兩人手中。”

此時,已有幾位峰主悄然睜開了眼睛,他們安靜地打量着水鏡裡的青年。

隻見一人風姿綽約、相貌昳麗,渾身透着孱弱的矜傲。還有一人身着黑衣銀腕,帶着純白面具,透出一雙點墨的眸子,冷冷地注視着下方。

“二是……”

呂太牢拖長尾音,他赫然回首彈訣,隻見水鏡中的景象應勢而動,一道銀光閃過,正是甯聞禛拔劍入陣的場景!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灼灼,聲音霎時拔高。

“辭靈劍現世!”

唰——巳峰峰主佘晉赫然起身,他目露狂熱,死死盯着水鏡中那柄暗色長劍,方才他們眼睜睜見它由匕首凝成長劍。

“是了!正是辭靈!正是辭靈!”

他目眦欲裂,将臼齒磨得咯吱作響,恨不得生啖了持劍者的血肉。當年,就是這把劍屠了他們佘家一派,而罪魁禍首,魔頭甯無俦竟然銷聲匿迹了近二十年,宛如人間蒸發。

修真無歲月,但血親之仇,恨得他道心不靜、修為停滞,隻有手刃了兇手,祭奠了他佘家一脈,才能突破桎梏。

“這人在哪兒!”

锵锵——他腰間的長夜劍似乎感召到了主人心潮澎湃,竟隐隐發出铮鳴,瘋狂在鞘中顫抖,哐啷作響。

“呂太牢,這人在哪兒!”

“佘晉。”主位的劍閣之主開口了,檀來依舊緊閉雙目,淡淡提醒道。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在佘晉的喉頭落上了一柄無形的劍刃,它薄如蟬翼、見血封喉。

佘晉死死咬牙,兩頰緊繃,躊躇片刻,還是重重坐下。

見他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呂太牢眼中得意愈盛,他垂眸掩去笑意,換上一副肅穆模樣,沉聲道:“但這都不是本次的重點。”

辭靈劍現世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雖然雪衣劍閣聯合各派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但各峰主自有消息渠道,因此除了部分不問世事的老古闆,其餘人精一個比一個清楚。

但如今呂太牢卻說,這并不是湫林裡最大的收獲……

聞言,最老謀深算的子峰峰主悄默聲兒撩起了半拉眼皮,他撐着腦袋假寐,此時卻也有了幾分好奇。

莫不是……

束魏真人掩在耷拉眼皮下的眸子骨碌碌轉動,落到了水鏡上,占據整個畫面的正是甯聞禛和他手中那柄劍,其餘的劍閣弟子如臨大敵,紛紛抽劍應戰。

似乎沒有問題,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他的目光再度逡巡一遍,異樣的感覺更甚,卻依舊沒有察覺端倪。

終于,他的眼神霎時鎖定在一處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裡,精光乍現。

找到了!還有一個人。

那個像是影子般,安靜落在角落裡充當背景闆的黑衣青年,他表現得太過緘默,就像是陽光下的陰影,有一種詭異的協調,就好像他合該出現在這裡一樣。

好小子,竟是連他都差點糊弄過去!

“化枳術!”

束魏沉沉笑了起來,他緩緩坐直了身子,手指輕輕叩着扶手:“另一位小友不知師承何處,竟能将老夫的化枳術練得爐火純青。”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誰?誰學會了化枳術?”卯峰峰主塗共枕滿臉茫然。

一旁的峰主無奈搖頭,他指了指水鏡的邊緣,那個戴着白面具的青年:“現在看出來了吧!化枳術,能讓人無形融入四周,毫不起眼。”

還真是,差點沒注意到他!

塗共枕恍然大悟,忙不疊地追問:“束峰主,這不是你獨創的術法嗎,怎被人偷學了去?”

這話說得直白又刺耳,換作是别人,定是要記恨上他了,但束魏懶得同這個缺心眼的計較,他隻是目光沉郁,死死盯着裡面的人。

“我也奇怪着,就連老夫的親傳弟子,學會的都寥寥無幾,這位倒是頗為眼生呢。”

見當事人竟是一棍子打不出半個悶屁,塗共枕八卦的心沸騰了,他按捺不住看熱鬧的心情,勾了勾手,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呂峰主你也别賣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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