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鶴主不知之事。”
“仙童能否引我等拜見鶴鏡大人?”黎照瑾喜上眉梢,他恭敬作了一揖。
鶴童頰邊露出了兩個淺淺梨渦,配着他眉間雲紋,就像是年畫裡富态的娃娃。
他老成般一揮袖,隻見兩片葉飄忽懸停在了兩人面前。
葉脈上似有金光流動,隐隐看去,撰着無數密密麻麻的銘文。
“這是?”
黎照瑾取下葉片,觸感溫潤,恰似玉石質地。不料,在他的手觸碰葉片的瞬間,金色文字便從葉脈中脫離,在他眼前彙成幾列文字,又随着目光的移動飛速消弭。
什麼?
甯聞禛在第一時間站到了沈揚戈身側。
不知為何,哪怕鶴童頗為靈氣,他卻始終無法對他抱有好感,反而因着山門處的異樣,他對這個神神叨叨的“鶴鏡之主”格外警惕。
誰知道送上來的有沒有詐。
“敢問童子,這是何物?為何單單我沒有。”
甯聞禛表面客氣,實際暗自蹙眉。他緊緊擋住了沈揚戈的手,生怕他會好奇探手去碰。
“公子無願。”
鶴童依舊笑吟吟,他的目光挪到沈揚戈身上,擡手示意:“此為鶴主的命批,諸位所思所求之事,皆在其中。”
還不等甯聞禛回答,就聽身後傳來一句淡淡玩味的聲音。
“你家主人不見我們一面?”
“鶴主說,若沈公子問起,便答——有緣自會相見。”
話音落罷,童子笑着轉身,他縱身躍下萬丈高崖,在黎照瑾驚詫的目光中,一隻身形修長的白鶴倏忽沖破雲翳,從崖下如利劍般穿雲破霧,筆直往山外宮殿飛去。
它長長清吟着。
“甯道友!”
與此同時,最後一行金字消散,黎照瑾眼中燃起了灼灼希望,他捏着葉片快步走到兩人身邊:“有姜南的下落了!”
可這邊氣氛沒有那麼輕松,甯聞禛冷靜地挪開視線,他沖着黎照瑾微微颔首,随後拽着沈揚戈的手腕就想要轉身離開。
“我們走。”他抿着唇,有幾分不虞。
不知為何,他的胸膛正莫名湧起危機感,心跳微微加速,似乎有什麼正逼迫他盡快離開。
走快點,再快點。
似有毒蛇在暗處嘶嘶吐信,豎瞳冷冷注視着獵物。
他來不及解釋,隻能匆匆攥住沈揚戈的手,想要帶着他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
可沈揚戈卻像是紮根在了原地,他的目光依舊落在那片瑩瑩綠色的葉片上,它懸停着,金色脈絡就像是脈搏般越泵越快,似乎在召喚着、誘惑着誰去觸碰自己。
“揚戈,别看它!”
甯聞禛心念一動,他手中蓄力,想要将這片不祥之物擊落,卻不成想還不等他動手,無數金光便顫抖着掙脫了束縛,它們飛速彙聚,在衆人的注視中,清晰地凝成了四個字。
“不得往生。”
黎照瑾喃喃道,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沈揚戈。
這是鶴鏡生給他的命批。
“一派胡言!”甯聞禛一把将文字攪碎,他緊緊擰眉,清俊的臉龐上滿是肅殺之意。
“未求之簽,算不得解。”
見他如此抵觸,黎照瑾微微啟唇,本欲再說什麼,卻又垂眸咽下了,隻是将手中的玉石葉握得更緊。
圓潤的弧度狠狠嵌入掌心,明明沒有一點棱角,卻鋒利地恰如刀刃,徑直刺穿他的皮膚,捅入胸膛。
相較于兩人的焦躁不安,沈揚戈顯得平靜得多。
黑衣青年隻是站在了山巅,任由呼嘯山風吹起高束的墨發,紅色的發繩成了此方天地唯一的亮色。他抿着唇,面具下的眼神冷淡。
恍惚間,甯聞禛突然感覺他離自己如此遙遠。
沈揚戈明明就在這裡,卻像是隔着千裡萬裡,仿佛下一刻就會随着那些箴言一同消散。
他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自己抓不住他了。
怎麼可能呢?
甯聞禛将手中的衣袖攥得更緊,他強壓着不安,将哽在喉頭的澀然咽下,勉強笑道:“揚戈,我們走,不要相信他。”
他眼中滿是笃定:“你沒有求願,所以這個算不得數。”
看着他在竭力自我安慰,沈揚戈終于舍得做出一點反應,他倏忽笑了起來:“他說得對,誰能無願呢。”
他注視着金字消失的地方,薄唇輕啟,字句擲地有聲。
“我有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