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
程玉五指托住趙珩的後頸,緩緩用力,冰涼光滑的指尖略微陷入皮膚。
趙珩仰面,脆弱的頸線有大半都被程玉攏在手中。
明明半點不疼,他卻誇張至極地嘶了聲,低笑道:“玉卿是被朕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就要弑君嗎?”
程玉擡手要寫,趙珩反手一扣,按住了仆從溫涼的手背。
“連朕的妃妾都不會趁朕睡着抱朕,”趙珩能明顯感受到掌下肌膚在輕輕顫抖,像是被調侃得氣極了,品性惡劣的帝王隻覺更得趣,戲谑道:“玉卿,你待朕用情至深啊。”
程玉聞言神情陡冷,目光森然地掠過皇帝的臉。
可惜了。他想。
可惜你身邊諸人,妻妾妃禦、内侍近臣,還有,你那個被你從小帶在身邊,識字讀書都是你親手教授的好太子趙旻,現在都死了。
程玉抽出手。
你我尚存。
唯有你我。
他低頭,神情陰冷地俯瞰着趙珩。
他伸出手,虛虛點過帝王的嘴唇。
趙珩上唇薄,寡情輕佻四個字幾乎要刻在上面,相較之下,下唇還算有點肉感,現下好不容易養出了點血氣,唇瓣水紅,莫名地讓人感覺咬上去會很軟。
五官生得都不錯,嘴裡卻永遠吐不出象牙來。
程玉垂眼,目光不經意地落在趙珩歪歪扭扭的袖子上。
隻看了一瞬間,就移不開眼睛了。
程玉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稍稍傾身,伸手去捋趙珩的衣袖。
這身衣服送來前燙熨得平整,一絲褶皺也無,難不成趙珩方才在地上打滾了,才一會就将衣服穿成這樣。
趙珩感受到程玉的動作,下意識地想擋掉,頓了頓後立時放松,任由程玉給他整理衣裳。
若不論程玉的身份和他一言難盡的控制欲,趙珩承認,他的确很會伺候人,細緻入微,不厭其煩,頗有幾分——賢惠之感。
趙珩被自己這詭異的幻覺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瘋了,趙珩心說,姬家人逼瘋的。
他推卸責任推卸得幹脆利落,反正姬景宣早死了,他醒來這麼久沒給他托夢,看起來泉下無知,不能将他怎麼樣。
皇帝斂了紛亂心緒,笑眯眯地問程玉:“為何不言?”
程玉瞥了他一眼,低頭專心弄袖子,懶得應答。
趙珩愈發起興,“喜歡朕又非難言之事,朕少年時,傾慕朕的……”
話未說完,便聽嘶啦一聲,仿佛是布料被撕裂的聲響。
趙珩臂上一涼,而後猛地意識到,是自己的袖子被程玉撕開了!
原本隻是撕了個狹長的口子,但程玉大約覺得既然衣服已經壞了,何妨裂得再徹底一點,遂用力,直接将半個袖子都扯了下來。
趙珩:“???”
朕剛剛居然覺得他賢惠,果然是瞎了眼!
趙珩看不見,當然不知道程玉将扯下的月白碎錦仔細地疊好,收入袖中。
不僅賢惠,還很是勤儉,宜室宜家。
臣一時失手,對不住陛下。
程玉寫道,筆法飛揚,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程玉此刻開懷的心情。
趙珩沉默片刻,苦口婆心道:“玉卿,你年歲還小,倘既沒被朕治罪,也沒被你那位性情不定的将軍殺了,還能有幾十年好活,時日尚長,你不必着急。”
剛收好袖子的程玉擡眼,面無表情地盯着趙珩看。
趙珩居然說他性情不定?
嶽峙淵渟,溫潤君子這種話也是趙珩親口對他說的。
他看朝令夕改的趙珩才性情不定!
程玉道:陛下何意?
“朕是過來人,”趙珩拍了拍程玉的手,諄諄勸道:“無論卿何等性情,總會有人瞎了……恰好非卿不喜,所以,”他歎了口氣,“你無需妒忌朕有人喜歡。”
程玉聞言立刻低頭去看自己的袖袋。
匕首、毒藥、火折子,還有剛剛從趙珩身上扯下來的衣袖,一應俱全。
程玉冷靜地盤算,他可以先給趙珩灌上毒藥,灌完後拿衣袖塞住嘴巴防止藥液淌出,而後匕首補刀,再用火折子把屍身燒幹淨。
他正籌謀着,忽聽趙珩又道:“玉卿,過來。”
程玉冷着臉俯身。
趙珩笑道:“朕說笑,玉卿這般出衆品貌,豈會無人傾慕?”
撒謊。程玉冷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