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兒遠遠地跟着四皇子走着,一路無言回到府裡,天色已黑。袁氏竟等在門口,見殿下回來不知道是天黑還是雨後地滑,袁氏剛走一步就摔進殿下懷裡嬌嗔道:“人家在這裡等殿下好久了。”四皇子輕聲地說:“本王這不回來了嗎?”抱起袁氏就往屋裡走去。禾兒看不見他的表情,隻是尴尬地趕緊回到偏院。
孟氏站在角落裡看着院裡的情景,有随殿下出去的張侍衛小聲地向孟氏回禀着路上的情況。孟氏:“你可看清楚了确認是太子殿下?”
張侍衛:“奴才看清了,從酒樓出來的确實是太子殿下還有鄭将軍。殿下原本是不願意去這家酒樓,在門口躲了好一會雨都沒進去,後來不知怎改變主意上樓去了。奴才未跟着殿下進去,隻是在酒樓外守着。殿下剛進去不久,太子就和一行人出來了,想必是碰上了。”
孟氏進屋寫了張字條封好,交給張侍衛:“盡快送進宮。”
“是。”張侍衛小心收好紙條便悄悄退下,怕被旁人看見。
一直到夜裡袁氏房裡還傳出悠揚的琴聲,七弦琴音空靈、悠揚、細膩、韻味綿長。袁氏胸前隻穿着寬片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發上斜插着芙蓉暖玉金步搖,發髻有些淩亂更顯妩媚,腮邊發絲輕撫更顯萬種風情。皮膚細膩如脂玉,淡掃峨眉眼含春。四皇子半倚在床榻上欣賞眼前的美人撫琴。他似笑非笑,看着美人的目光裡有些癡纏但又有些飄忽。
琴聲像貓爪一樣撓着孟氏的心,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裡一遍又一遍浮現四皇子看禾兒的眼神。她入府這些年,和很多女人争過寵,她都知道自己一定會赢。盛寵正濃的袁氏,已經夠讓她頭疼了。又來這個女子,她看不懂她,更看不懂四皇子對她的忽冷忽熱。他對自己從來都是不冷不熱,即使那夜他喝醉了被下了藥,他也依然沒碰她。沒有人知道她還是處子身。四皇子身邊的女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讨厭他身邊總有女人圍繞,他更恨吸引他目光的女人。
不知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四皇子一連幾日都沒有回府。禾兒除了每日早晨去書房打掃,其他時候都閉門不出。這天晚膳後,袁氏竟然來拜訪了禾兒。她依舊濃妝豔抹,嬌媚動人,身上塗了厚厚的香膏,香氣都有些熏人,但又夾雜着一點若有若無的水煙的味道。袁氏上下打量着禾兒,眼神裡有些鄙夷又有些羨慕。
袁氏:“你這身子清瘦得都有些幹癟,怎麼會有男人看上?胭脂水粉也不塗,跟個幹粗活的下人似的。”袁氏上來就把禾兒一通數落。
禾兒懶得和她較勁:“袁娘子有何貴幹?天色也不早了,我要歇下了。”
袁氏:“帶你去見一個人。”
禾兒不想再招惹是非,想借故推辭。
袁氏:“你要知道我并不喜歡你,若是可以,我一輩子都懶得搭理你。但是這件事很重要。”說罷,袁氏起身拉起禾兒就往外走。
禾兒:“袁娘子你做什麼?”
袁氏:“你閉嘴。在這府裡,所有人都看着我拉着你出來,你若有個閃失,那豈不是我的罪過。所以你放心,我害不了你。”
禾兒被袁氏拉着去了府裡的地牢。禾兒特别害怕進幽暗的地牢,那股相似潮濕黴味總能勾起她不好的回憶。隻有入口一點火把的光招進來,地牢光線很暗,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臭味。最角落的牢房裡好似坐着一個人。袁氏拉着禾兒走近,禾兒吓了一跳。那個人好像沒有腿,身上散發着腐爛的惡臭,地上有屎尿的臭味。頭發淩亂地遮住了臉,分不清男女,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隻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這個人還有一息尚存。
袁氏的眼裡沒有一絲憐憫指着這個人說:“你可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曾經是名滿都城的花魁葉滿紅,她的淩波舞當世一絕。”
袁氏冷冷地笑了一下又說:“哦,對了,她後來的身份是四皇子的侍妾。”
不知是地牢陰冷還是被眼前的人吓到,禾兒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袁氏又指了指旁邊的牢房:“這裡之前住着侍妾孫氏。你剛進府的時候她還被關在這,據說當時都有了身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就扔出去了。”
說罷,袁氏拉起禾兒的手往外走。禾兒的手冰涼得有些發抖,袁氏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禾兒:“你帶我看這些做什麼?”
袁氏笑得瘆人說:“就是讓你看看在這府裡,不受寵的女人是什麼樣的下場?”
禾兒:“你做的?”
袁氏哈哈哈大笑:“你太高看我了。這府裡能生殺予奪的隻有一個人。”
禾兒不知道是怎麼走回的偏院,她覺得一股從心底升起的涼意。她無法想象那個像鬼一樣縮在惡臭角落裡的女子曾經有着怎樣令人神魂颠倒的美豔。她無法把這裡的主人和站在晨光裡那個身穿白衣、眼神明淨柔和的男子聯系起來。她更不敢去想那個曾把她護在懷裡,為她擋雨的男人的府裡會有如此恐怖的地牢。
第二日一早,四皇子回府便去了孟氏房裡。孟氏驚喜萬分,急忙給殿下奉茶。四皇子接過茶盞問道:“近日府上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