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兒裝作沒聽到，自顧自吃：“這個海蛎煎真不錯，看着其貌不揚，卻頗有風味。”

惠娘：“我就說吧，看我的品味還是不錯的。哎呀，又被你岔開話題了。能不能跟我說說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民間都傳他可是中原第一美男，天皇貴胄、玉樹臨風。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什麼多暖陽？“

禾兒本不想多說，可是提到太子，她心裡便生出些許柔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和她提起過他，竟然還有人記得他的美好。是的，他就是那麼好，他應該被人記住，他值得被人記住。

禾兒喃喃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幸得識君桃花面，從此阡陌多暖春。”

惠娘：“哦哦，還是你讀書多。說得真好，真好。他真如傳聞中那樣嗎？“

禾兒點點頭：“殿下是胸懷天下之人，悲憫蒼生。哪怕要守一座守不住的城，打一場打不赢的仗，他亦無所畏懼，隻為拯救百姓。”在楚地的一幕幕在禾兒腦海中回放，不禁眼圈紅了。

惠娘：“那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禾兒突然有些激動：“他沒有！“惠娘都被吓了一跳，手裡的滿煎糕都掉在了地上。

禾兒有些動情，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激烈，繼續說：“欲加之罪罷了。他舍棄自己所有的榮耀，隻為天下太平，曆史定會還他清白！百姓會記得他，”

後半句，禾兒想說：“我也會記得他。”可她不能當着惠娘說，隻能默默在心裡說。

過去的記憶翻湧，就像一場半真半假的夢。哪怕是刀山火海，她都不怕，她都願意跟随他、守護他。可她終究無能為力。

禾兒的思緒已經飄回從前，心裡默念着：“時光作渡，眉目成書；都說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可你我今生，奈何終究是緣淺。”

惠娘見禾兒發呆，看樣子是觸動了她的傷心事，有些尴尬，輕輕推她：“好了，好了，海蛎煎要趁熱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禾兒自覺失态，佯裝吃起來。

下人都出去了，房間裡突然安靜得有些不自然。惠娘欲言又止，還是開口道：“你放心，關于太子的事，我再不會問你，也不會與别人說，包括爺。你也别再同他人說。”

惠娘看着禾兒，心情很複雜，說不上是羨慕還是憐憫，接着說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吳家宅院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迷路。“

禾兒知她是好意，輕輕點頭。

惠娘打發了下人，自己陪着禾兒在院子裡散步。自小徑進入山口石洞，隻見佳木蔥茏，奇花閃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洩入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闊。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隐于坳樹杪之間。

禾兒和惠娘走過石橋，在湖心的滿芳亭坐下歇息。恰巧，柳如淑帶着幾個婢女路過。見一行人往湖心亭走來，惠娘有些驚訝：“我以為，她要當作沒看見咱們直接走了，沒想到她們還過來了。她這個人自視清高，平素對我愛理不睬的。”說着翻了個白眼。

柳如淑眉目細長，可能是又瘦了的原故，比前些日子看起來更清秀一些。與蔡慕芝極盡奢華略顯浮誇的穿戴不同，她衣着素雅，首飾也都是玲珑精緻的款式。手上的對镯雖小巧，但成色極佳，也屬于上品。镯子與耳墜和發簪同色同質，整套搭配上下呼應。可見，佩戴之人也是花了心思和财力的。

惠娘語氣其如常，打着招呼：“妹妹，今日不在房裡看書，有興緻出來走走了？”

柳如淑：“今日天氣好。說兩句話，我就要回去了。爺今晚要去我房裡，我得回去準備着。”說話間，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禾兒。

禾兒依舊保持淡淡地微笑，全不在意地樣子。

惠娘：“哦，也是。爺好久沒去你屋了，也是該去去了。”話裡話外，都帶着刺。

柳如淑不甘示弱：“姐姐跟着爺有些日子了，什麼時候能和夫人一樣傳來喜訊啊？“

惠娘：“這可不勞妹妹操心，這事兒不急。爺能幹，眼瞧着手底下管的生意越來越大，我時常還要陪他外出瞧瞧行情。眼下，重要的是能幫襯上爺，其他的事，來日方長。倒是妹妹，每日在屋裡讀書，盡快才好。以免日後，府上人越來越多。”

柳如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反擊，話鋒一轉，矛頭指向禾兒：“陳小娘進門也沒幾日，要是沒記錯，爺還沒去過你房裡吧？不知姐姐怎麼和陳小娘已經如此熟絡？“

禾兒聽她說陳小娘，一時間根本沒反應過來她是在說自己。何況，她希望吳巍别來找她，能拖得一時是一時。對柳如淑的暗諷毫不在意，也懶得搭理。

惠娘以為禾兒性子軟，想出來幫着說話，禾兒扯了扯她的衣袖，回應了句：“人與人之間或許會有一見如故的緣分吧。“

柳如淑嘴角揚了揚，神情輕蔑：“聽說你也是讀過書的。有個對子，我想了很久不得其解，要不你幫忙想想？“

禾兒：“略識得幾個字罷，才疏學淺，不敢賣弄。“

柳如淑：“不必過謙。上聯是：繞堤柳借三篙翠。”

禾兒假裝思考的樣子，惠娘看着她一臉着急，過來許久道：“此上聯精妙，禾兒一時還想不出好的下聯。還請姐姐指教？”

柳如淑一臉不屑：“那你多想想吧。”

又看了一眼惠娘：“爺今晚過來，我還得回去準備。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