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群慢慢安靜下來,廟會的秩序逐漸恢複。他松開她,行禮道:“姑娘,失禮了。”便轉身離去,公主追上去詢問他的姓名,可是他走地太快,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自從那日以後,公主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她堅信那句“風弄竹聲,隻道金佩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必是月老賜予她的緣分。她相信那晚遇到的人一定是她的良人。可她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沒看清他的衣服,隻模糊記得他穿着一襲黑衣,像個俠客。她央求母親幫他尋找那個男子,可是找遍了整個都城依然杳無音信。
公主像着了魔一樣,一天天憔悴下去,藥石無醫。待到冬日裡病得更重了,太後一籌莫展。可是就那一眼,就憑借公主模糊的描述,實在找不到那日的男子。一直到次年春天,公主的病情也不見好轉。太醫院用盡了各種法子,依舊于事無補,隻說是心病,還得心藥醫。
到了三月三,按照舊禮,各地向皇城貢茶。都城也開啟了一年一度的詩茶大會。太後本不喜歡女兒出宮,可眼見她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便讓女兒出去散散心。公主思念成疾,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可又不忍拂了母親的心意。
三月三,春光正好。公主在侍女的陪同下閑逛。忽見人群都湧向一處,似乎在看什麼極稀罕的事情。
一女子拉着身邊的女伴,行色匆匆說:“快走!快走!商會的會長親自在點茶。”
那女伴答道:“點茶有什麼好看的?”
那女子回答:“茶百戲一般人可點不出來!而且,都說那會長可是在世潘安。”
侍女便拉着公主過去看。
是他!竟然是他!那個令她魂牽夢繞,朝思暮想,百尋而不得的人。他與七巧節相遇的那天是那樣的不一樣。他坐在高台上點茶,陽光映在他的側臉。他身着白色的裡襯,外面罩一件繡竹紋翠綠的袍子。今天的他,看起來是如此的儒雅清貴。她猜想了無數次他的身份。無論他是一個仗劍走天涯的大俠,還是一個無名之輩。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她都認定了他。
她在台下望着他,看癡了。她淚流滿面,這麼多天的等待和煎熬,隻有她自己知道。那個人曾經出現過,就沒有辦法在接受别人。那一刻,她以為是自己的虔誠祈禱得到了上天的回應,終于讓她找到了他。她淚眼朦胧,不記得他的茶百戲是什麼樣子,隻聽到人群中的歡呼。她沖過人群奔向他。
可當她站在他的面前,她以為彼此都會有久别重逢的喜悅。而他好像根本就不認識她,隻是禮貌地行禮。
長公主拉着他說:“是我呀!”
他顯得有些尴尬,松開她的手,禮貌回應:“姑娘,可是認錯人了?”
長公主說:“你還記得我嗎?在七巧節那天,是你救了我!我差點被人群壓倒,是你一直護着我。”
他說:“七巧節那天是有些混亂,人群擁擠。”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是他救了她。隻是禮貌地告辭。
她又欣喜又失落。她以為的天賜良緣,必定是兩情相悅。而事實上,她的相思成疾在他的眼裡,不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而已。
她不管不顧地去求母後賜婚。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并不答應這樁婚事。當時的驸馬曾經有過一房妻女,妻子早喪,後未續弦。這麼多年,他從不曾納妾,身邊隻有一紅顔知己。當時的人都說,是因為他長情,對亡妻情深意重,所以未再娶。太後覺得這種情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都是把戲,這背後必然有利益的驅使和算計。
太後不願将女兒下嫁給一介商賈。哪怕當時,他已經掌握了全國超九成茶葉生意,并有田地、房産不計其數。他的身份和家底沒有破綻本身就是一種破綻。
後來,長公主以死相逼,太後才答應了這門親事。驸馬的紅顔知己和女兒皆不知所蹤。自長公主和驸馬成婚後,再無人提起那個女子和他的女兒。
太後心知這一切必然與長公主有關。可她愛女心切,對女兒所做的一切都是聽之任之,縱容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