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弗居沒有否認,隻道:“你醒了就好。”
他望見她蒼白的臉色,心裡還是放心不下。
“我去喊大夫。”
鐘離瑤沒有攔着,乖順的收回了手,仿佛方才的那一點溫情暧.昧,隻是她的錯覺。
哥哥隻是哥哥,不過是可憐她一時傷重罷了。
老夫人年紀大了,侯府一直都養着幾個府醫,以備不時之需,平日誰病了也方便。
這些日子鐘離瑤昏迷不醒,除了守在老夫人身邊那一個,剩餘的都全都搬了過來。
故而成弗居沒有離開多久,很快就帶着一幫人烏泱泱的趕回來,丫鬟随侍左右,一幫人隔着簾子挨個為她把脈,議論聲不休。
一看這架勢,鐘離瑤就知道自己病的不輕,她垂了眸,心裡已有準備,隔簾詢問:“勞駕老先生明言,我的身體究竟如何?”
這“老先生”指的是為首的那一位,他原是宮中卸任的太醫,一生無兒無女,被侯爺花重金聘請,從此就在侯府養老了。
平素若不是生了大病,是不會勞累他的。
老先生拱手行了一禮,方斟酌着措辭說:“小姐連番傷病,損及根本,本不宜走動受涼,今次脆弱處遭受重擊,内裡出血,勉強撿回一條命,日後……怕是子嗣艱難。”
鐘離瑤倚靠在床頭,五指攥緊了被褥,鎮定的确認:“也就是說,我可能此生都不會有孩子了,即便有孕,恐也留不住。”
老先生惋惜的點頭,“是。”
鐘離瑤沉默須臾,突然笑了,語氣充滿諷意:“果真是命裡沒有的,争也争不來。”
“夭夭。”成弗居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心疼的上前安撫,“萬事無絕對,哥哥已派人廣尋天下名醫,一定會有辦法。”
老先生也跟着寬慰:“老朽醫術不精,隻能先為您開藥調理,但來日方長,小姐無需早下定論,天下之大,并非沒有奇迹發生。”
鐘離瑤卻是不報希望,縱有奇迹,也落不到她的身上,禮貌的道:“有勞諸位了。”
話音剛落,忽然有一道淩厲的嗓音插了進來,“沒孩子又如何?生不了還養不了嗎?”
這聲音和語氣都太有标志性,屋裡人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紛紛轉身低下了頭顱。
“拜見夫人。”
鐘離瑤想要起身,奈何身上乏力,隻好作罷。
成弗居邁步上前,拱手施禮,“孩兒見過母親。”
侯夫人蹙眉看了他一眼,沉聲訓斥:“瞧瞧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還不回去收拾!”
成弗居沉默不語,卻也沒有離開。
侯夫人旋即嗤笑一聲,“怎麼?怕我吃了她?”
少年斂眸,憂心提醒:“母親,夭夭還病着。”
“她是怎麼病的?”侯夫人邊緩步上前邊罵,“自己沒本事,還敢往狼窩虎穴裡闖。”
這話真是一如往常的刺耳,鐘離瑤恭敬的道:“母親教訓的是,是女兒不該出門。”
“少在這陰陽怪氣。”侯夫人居高臨下的望着她,滿眼嫌棄,“你出門還是我準許的,照這麼說,你的傷倒還是我害得了?”
鐘離瑤疲憊的解釋:“女兒沒有這個意思。”
成弗居終是看不下去,再次上前阻止,“還望母親能少說幾句,夭夭剛醒過來。”
侯夫人沒理他,直接望向那群大夫,直白詢問:“死的了嗎?”
幾人互相看看,最終還是由老先生回話:“小姐既已清醒,隻要好生調養,便不會有生命危險了,隻是小姐終日郁郁寡歡,不利于恢複,且萬萬不可再受傷病和刺激。”
他着重提醒後半句,明顯是說給侯夫人聽的。
可惜這位不按套路出牌,壓根不放在心上,“既然死不了,那就準備一下,走吧。”
鐘離瑤臉色微變,“母親這話是何意?”
這種時候,她難道要将她掃地出門嗎?
“你将侯府的臉面掉個底朝天,自己沒本事找回來,老娘不得去善後?”侯夫人目露兇光,“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麼貨色。”
鐘離瑤一噎,完全沒料到還有這個走向,她透過帷幔縫隙偷偷瞥向成弗居,見他臉色毫無意外之色,隻是輕輕的蹙了蹙眉。
“母親。”他似極為無奈,“夭夭才剛醒。”
這話已經說了兩三遍,侯夫人終于施舍給他一個眼神,“那就先歇半日,明天再去。”
成弗居剛想要讨價還價,鐘離瑤已經搶先應答:“是,女兒記下了,勞累母親費心。”
侯夫人冷哼一聲,一甩袖袍,迎着所有人的送拜走了出去,跟寒風一樣冷冽迅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