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梅裡爾将貓往林雨言那裡抱了抱,“它叫絨球,已經一歲了。”
“我能摸摸它嗎?”林雨言一向喜歡小動物,對這種毛絨團子更是沒有抵抗力。
“當然。”梅裡爾回答。
絨球主動往林雨言懷裡跳了過去,任憑他怎麼摸也不會生氣。
“它好溫順啊……”林雨言笑道。
梅裡爾倒是不承認他的話:“絨球平時可不會讓人這麼摸它……它對你倒是過于親近了。”
“是嗎。”林雨言垂眸。他在主控世界時就莫名招小動物喜歡,沒想到到這裡也一樣。
兩天後,剛康複的林雨言就帶着自己的圖紙找到了工匠。
“您能造出來嗎?”見他對着圖紙發愁,林雨言小心問道。
“哦——!”工匠回過神,“零件制作倒是不難,就是組裝……”他承認自己從業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比火槍還複雜的武器。
“組裝的事我來就行。”林雨言回答,“您負責制造就行。”
工匠點點頭,接下這一單。并告訴他明早就能來取。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雨言不安地看着周圍大量的眼光。他又拉了拉了自己的黑鬥篷,再配上高衣領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
這樣真的不會更顯眼嗎?林雨言欲哭無淚。
這頭發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麻煩死了。
“聽說了嗎?最近異化者又出現了。”商販們在忙碌中低聲交談到。
林雨言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假裝在挑選商品。
中間那個中年男子——本次話題的發起者正激動地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景象:“昨天晚上,我送完朋友回家,離我不遠的一個小巷子裡傳來什麼東西擠壓發出的斷裂聲。我抱着看一眼的心态往前湊了湊,結果就看見——”他臉色好像蒼白了許多,像是自己又被拉回了昨天的場景,“就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把一個身子斷成幾塊的衛兵吞了下去!——幸好他沒發現我,我趕快就跑了,不然就……唉……”
林雨言沉思着:當時是晚上,守夜者在夜間時視力不如聽力。這個人應該沒有發出什麼大動靜,這才逃出生天。
不然就憑一大叔的跑步速度,肯定要變成下一個受害者。
“那你看清是誰遇害了嗎?”另一個商販問。
“我當時沒敢靠太近。但當時那個人頭部倒挂,面向前,我還是能認出那是誰的……”他仔細回想到,“就是愛德華家那小子……可惜了這麼個好孩子——”
商販感歎到一半突然噤聲,他驚恐地看着遠處路上列隊巡邏的衛兵,伸出顫抖的手指向其中一個:“就是他!他昨天明明!……”恐懼戰勝了他言說的勇氣,他的嘴又張了幾下,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林雨言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群衛兵當中确實有一個背後沾有黑泥的“人”。他緊盯着它離開的方向,心中想着對策。
街上人多眼雜,貿然動手會波及到無辜人,還是想辦法把它引到城——
“嗖!”
一支發着銀光的箭矢從林雨言身旁破空而過,直直地打在了異化者的身上。他回頭看向箭來到方向,一同樣披着黑色鬥篷的少年正快步跑向異化者。
被打中的異化者頓在了原地,随後它用來隐藏的人樣的身軀逐漸扭曲成一團,發黑,變得泥濘,最後顯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邊的其他衛兵被吓得不斷後退,做出防禦的架勢。它略顯吃力地扭動着自己臃腫的軀體,如一根長刺刺向周圍的人群。街上的人被吓得四散奔逃。
他瘋了嗎!林雨言來不及多想就去幫助群衆轉移。
在集市上鬧這麼大動靜,就沒考慮到會傷到人嗎?!
少年遊刃有餘地上前,手中的白光凝聚化弓,又發出兩箭。箭矢打中異化者的瞬間,白光就如同花瓣凋落般炸開,造成了沖擊力不小的爆炸。
“——唔!”林雨言趕緊抓緊了快要從頭上吹掉的兜帽。
異化者似痛苦般地擰着身體,逐漸縮成了一小團,不再有動靜,擺出一個像是已經認輸的姿态。
它這是?——林雨言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妙的念頭:糟糕!——
就在少年靠近它的片刻,異化者的身軀極速膨脹,一如将要爆炸的,充滿了氣的氣球。少年呆愣了片刻後,掌中又聚集起更多的那卡,将它們盡數朝異化者打去。那卡化為禁锢的籠,阻止了即将發生的事故。
街上驚慌失措的叫聲依然不停,少年冷冷地說道:“大驚小怪。”
周圍趕來支援的衛兵見到他身上藍金的徽章後,垂首對他單膝下跪:“阿卡利斯公子。”
——阿卡利斯?林雨言背對着人群,悄悄查找着世界信息。
阿卡利斯侯爵家,長子維克多,常年駐守在外;小兒子利多萊特則是主城軍隊的将領——百年來最年輕的一個……
少年摘下兜帽,露出冷漠又清秀的臉龐:“帶下去吧。”
林雨言看他們要将異化者帶走,忍不住上前問道:“請問,你們要把它帶到哪裡?”
利多萊特轉頭,看向臉上被遮得幾乎隻露出眼睛的雨言,四目相對的那刻,他眼中有微微的顫動。
可真像啊。
利多萊特回答:“入城的異化者會統一送到封印場。”
“有辦法殺死它嗎?”林雨言追問。
利多萊特遲疑了下:“沒有。”
他試探着詢問:“我知道一個殺死它的辦法,能否讓我試試?”
利多萊特沒有馬上回應,他在掂量着那番話的可信度。林雨言緊張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利多萊特心想:讓他試試也無妨,萬一和聖子留下的方法不一樣呢?
“可以。”他回答,“就在這裡進行?”
“嗯,注意和它的距離。”
林雨言又說道:“能請利——阿卡利斯先生協助我一下嗎?”
“要怎麼幫?”
林雨言從地上撿起兩塊石頭,在手裡抛了兩下:“異化者的核心會在感受到危險時藏在體内最深處,但它在感受到緻命傷後會從體内逃逸……我有辦法确定核心隐藏的位置,到時候阿卡利斯先生集中破壞核心就可以了。”
利多萊特會意,将手指搭上弓箭。
居然是不同的過程嗎……呵,殊途同歸。
兩人的配合賽開始。林雨言先對着異化者的頭部——也就是軀體最高點——扔了一塊石頭。之後他仔細觀察異化者的動作,确認完畢後他又沖着身體中部扔了一塊,同時對利多萊特喊:“往中間放箭!”
利多萊特将箭矢放出,被箭矢紮到的異化者又再次扭動着身軀。但和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它沒有攻擊的行為。林雨言見沒有達到效果,喊道:“再來!”
利多萊特蓄力,又放出了更強力的一箭。異化者身體裡突然閃着一股微弱的淡藍色光芒。他立馬反應過來那個是核心,于是朝閃光處全力攻去。異化者的身軀在核心被攻擊後開始急劇塌縮,不過數秒便凝結成了一顆小黑球。但接下來,那顆球随着核心的消散産生了劇烈的爆炸,直接沖破了牢籠。利多萊特下意識往後撤了兩步,林雨言則呆站在原地,像是沒有意識到危險一樣。
“小心——!”利多萊特來不及将他拽回來,隻得捂好眼睛規避風沙。
爆炸刮起的狂風吹開了林雨言的兜帽,橘紅色的頭發随意地散落在他的肩頭。
再睜眼時,利多萊特愣住了。他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雨言的背影。
紅發紅眸……
“這下就沒問題了。”林雨言自言自語地轉身,對上了利多萊特驚愕的目光。
“您怎麼這樣看着——”林雨言有些尴尬地撓臉,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兜帽竟被刮掉了。他趕忙将兜帽又戴上,對利多萊特解釋道:“那個,我不是——”
“聖子大人。”利多萊特對他單膝下跪,後面的衛兵也都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唉?”林雨言不知所措地面對眼前的場面。在确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猶猶豫豫地指着自己,問:“……我?……”
這又是什麼情況啊!
“沒錯。”利多萊特仰起頭,臉上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冷漠,“‘如火焰般熾熱的發與眸,亦如新生之日為人民驅散黑暗。’您和史卷上的描述完全一緻。”
林雨言撚了撚自己的發梢,不禁吐槽:它明明也不紅啊!
他無力地解釋道:“你認錯人了,我隻是個外來的普通人——不信可以問科林先生!”
利多萊特虔誠地說:“可您确實和聖子大人一樣。同時有着紅色頭發和眼睛,教會了人們殺死異化者的辦法……”
“可是……”林雨言有些惶恐地往後退了半步,“聖子不是已經……”
“……死了嗎?”
六年前,異化者突然大量攻入城内,聖子帶領着他的幾個追随者将大部分異化者引到了城外。但城内風波平定後,城外卻沒有了動靜。人們派搜索隊去找,最終在白樹林裡找到了他們——五個追随者無一人死亡,聖子卻在對戰中犧牲。他連遺體都沒有留下,被安置在神殿的中心墓園的是一件衣服。在安葬他時,天上連下了三天血雨……這些利多萊特不可能不知道。
“……”利多萊特垂着頭,沒有說話。
是認錯了嗎——不對……雨言突然想到:萬一利多萊特之前經常見聖子呢?
能這麼肯定已故的人會再回來……
不對……
完全不對……
我怎麼可能會是——
“你認錯人了……”林雨言無意識地重複着這蒼白無力的話,連連向後退去,“人死——不能複生。我知道你愛戴聖子……但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他……更不是他的轉世……”
利多萊特猛地擡頭,他皺着眉,表情悲傷,像個乞求父母留下的孩子一樣卑微。
“老師您要再次,抛棄您庇護的子民嗎?”
“您——别走……”
腦海中突然閃出雜亂無章的字眼。緊接着劇烈的疼痛沖上林雨言的頭腦,他緊抓着自己的頭發,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這是——!
“老師!——您怎麼了?!”利多萊特一臉慌張,趕緊吩咐一旁的人,“快把他帶回去!”
他輕輕握上了林雨言的手:“您會沒事的……别擔心。”
不能就這麼被帶走……
林雨言咬了咬牙,在衛兵準備拉他起來時,他一把推開了利多萊特,頂着快要将人撕裂的頭痛,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反應過來的利多萊特想去追他,卻被眼前突然騰起的火牆攔住了去路,自己也差點被火焰燒傷。
“大人!”
面對着火焰,利多萊特臉上又沒有表情了。
“去通知神殿。”他冷靜地說道,“聖子大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