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大殿内。
“東邊的聖洛爾山地區最近也出現了過多的異化者。”大臣上報道,“克姆萊特背部的那片荒原,也反常地出現了異化者活動的痕迹……”
大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彙報結束後,大臣們的議論聲不斷增加,幾乎要掙吵起來。薩裡波斯坐在王座上,似在靜靜思索着什麼。許久他才發話:“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
殿内終于又安靜下來。“回禀陛下,是今年開春時節。”阿卡利斯侯爵回答,“當時異化者也有反常地增多的趨勢,不過範圍并沒有這次這麼廣泛。在那之後不久,德文西先知降下了聖子将要回歸的預言……而在這次異化者出現前,先知同樣帶來了聖子已經回歸的話。”
一些大臣又開始竊竊私語。奧萊德·克裡斯汀站在一旁,從會議開始時就一直沒有表态,面無表情地沉默着。
見無人發話,薩裡波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所以各位有什麼想法嗎?”
此話一出,剛才還在小聲讨論的貴族立馬不吱聲了。
“以為這不是巧合,而是那孩子帶來的災難?”薩裡波斯很清楚衆人心裡的想法,隻是礙于自己的原因不想說出來。
有貴族見狀附和:“陛下,和聖子有關的預言總是和異化者相關聯,這并不是所謂的巧合——九年前先知就預言聖子會帶領我們解決異化者的災難。他确實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拯救了我們,但現在他的回歸又帶回了這群異化者……”
二皇子查理斯說道:“兒臣知道父王向來袒護聖子,但若這次異化者的活動真的是他帶來的災難,父王也應該公私分明。”
在場的多數貴族和王宮大臣都蠢蠢欲動,顯然林聖子并不受這群老貴族待見。一介平民,若不是有着強大實力的碾壓,這些人絕不可能接納他進入他們的圈子。
當年聽說神殿要立聖子,這些人想進辦法阻撓。他們繞來繞去還是揪着林聖子“血脈不正”“他是異鄉人”的理由不同意這事。
“要說血脈問題,現在的神子不也是平民出身嗎?”薩裡波斯語氣友好地反問衆人。
底下立馬有人站出來反駁:“神子他是被月神眷顧的孩子,是真正的神之子!而那個澤裡弗的出身和來路都不明确,僅是因為先知的一句話就把他捧在高位?”
薩裡波斯笑而不語。
“那孩子的實力你們都見識過,何必因為個人喜惡而舍棄掉這麼優秀的孩子呢?”說這話的人是老克裡斯汀公爵,“我們需要的是才能而非血脈……”
最後這場會議以薩裡波斯的支持而告終。有國王的支持,那群人明面上也不敢多說什麼。
現在,這場會議仿佛是那場未完故事的續寫。
薩裡波斯的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你們又沒有确切的證據證明異化者和澤裡弗之間有關系。說到底,這隻是建立在假設上的結論。”
“但我不是在反對觀點,你們可以證明自己是正确的。”
這時一直沒有發聲的奧萊德走上前一步:“臣有證據可以證明,林聖子和此次異化者的活動沒有關系。”
“哦?”薩裡波斯來了興緻。
奧萊德拿出印有花紋章的文件遞給王宮大臣。一旁眼尖的好友,維克多·阿卡利斯問奧萊德:“這是神殿送來的文書?”
奧萊德和庫裡多姆聯姻後,公爵府和神殿之間的合作逐漸密切——這在朝堂上并不是秘密。但他在見到奧萊德拿出印有神殿印章的文書時還是驚訝了一下。
奧萊德對他解釋道:“印章是庫裡姆送的,我自己的借給他玩兒了。”說這話的時候,奧萊德下意識動了動手上的戒指,滿眼溫柔。
“……這也是能随便借人的嗎?”維克多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就不怕你愛人拿它來辦壞事?上次他可是借着你的名義用一張假條款把我們戲耍的團團轉……”
“他開心就好。”奧萊德顯然被愛情沖昏了頭,“真惹出什麼禍來,我可以幫他善後。”
“……鬼迷心竅。”維克多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不過你怎麼也不用自家的印章?”
“神殿的花紋好看。”
維克多現在真的很想戳死眼前的人:你直接說你愛人好看得了!
這邊,薩裡波斯看完文書的内容後表情明顯凝重了下來。他看向奧萊德:“克裡斯汀公爵确定紙上所寫屬實?”
“是。”奧萊德不緊不慢地回答,“異化者的體内,殘留着我們使用過的那卡。”
“經過神殿進一步研究,我們基本可以證明:異化者是自主複活,而非新出現。”
至此,這次會議的重點,便不再是聖子了。
“——異化者,能複活?”林雨言驚訝地反問道。
“嗯……目前的研究确實能證明這是真的。”路易斯轉述着信裡的内容,“最先一批出現的異化者體内隻有聖子大人的那卡,之後那些才有其他人的——因為它們最早就是由聖子大人斬殺,因此可以認為它們按死亡的先後順序複活。”
“至于為什麼留下了那卡……大概是核心被毀時,它們的一部分和那卡融合了。”路易斯收好信紙,之後又跟隊長讨論了什麼,兩人了達成共識。
“繼續往裡走吧。”他說。
天陰得愈發厲害,随時都可能降下一場大雨。一行人越往白樹林深處走,周圍的樹木反而越稀疏,最後視野裡就隻剩下了寥寥幾棵。察覺這反常的現象,林雨言忍不住問路易斯:“這裡的樹是怎麼回事?”
下一秒,不僅是路易斯,其他兩人也跟着默不作聲。
“……怎麼了?”見沒人說話,林雨言有些不安。
許久,同行的神官才略微不情願地給了他一個簡短的回複:“是毀滅法陣。”其他的,他不願再多說。看得出來,他們都有意避開和聖子有關的話題。
聽到毀滅法陣這個詞,林雨言大概能猜到是什麼原因:林聖子用毀滅法陣消滅掉異化者,卻給這片森林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
“我們的目的地和法陣有關,不用向這位客人隐瞞。”路易斯說道,“毀滅法陣不會因為施咒者的消失而消失,陣法殘留至今還留在白樹林裡。而這殘留帶着極大的破壞力,它會蠶食周圍的生氣,使得陣眼周圍幾乎成了一片死地……”
樹木消失殆盡,而後大片的荒蕪之地出現在他們眼前,占據着他們的全部視野。目之所及,皆為死寂。
這片毫無生機的土地上鋪着許多黑色的、嵌入地表的粗壯線條。它們相互連結、交錯,構成似蛛網樣的圖案。而這就是毀滅法陣的陣法殘留。
憑這一地的狼藉就可以想象,當時的林聖子實力有多強。
面對看不到邊界的法陣遺迹,林雨言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确定是在這裡嗎?”小神官打量了下周圍,“看起來什麼也沒有啊。”
隊長跟他解釋:“有人目睹異化者從白樹林裡出現,結合剛才信中的内容,眼下最值得我們調查的就是這片地方了。”
于是林雨言跟着他們在偌大的區域裡漫無目的地搜尋着。
“去——滋啦——滋滋——”
恍惚間,有道陌生的聲音鑽入林雨言腦中。起初他以為是幻聽,可當他走近法陣中心時,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而且比開始尖銳嘈雜許多,吵得他又開始頭疼。
“來——滋滋——”
……是誰?
像被這呼喚控制了精神一樣,林雨言無意識地朝着中心區域走去,蹲下身,将手放在黑線上。那呼喚在此刻變得清晰,語調也凄厲起來,如同野地裡冤魂的慘叫。
“——去死——”
“——!”林雨言突然清醒過來,慌忙将手收回,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可那聲音還在耳邊纏繞着,叫嚣着讓他——
“死!”
脖子仿佛被無形的繩勒緊,林雨言試着給自己順氣。明明空氣近在咫尺,他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怎麼也呼吸不上來。“呃——咳咳……”他跪在地上艱難地換氣,伸手試圖将脖子上的“繩索”扯下來,但隻是在做無用功。此時的他就像一條将在海裡溺死的魚。
林雨言試着向臨近的人求助,可嗓子怎麼也發不出聲音,身體也像被釘在地上一樣無法動彈。耳鳴與詛咒般的喊聲逐漸掩蓋掉周圍的聲音,他漸漸陷入絕望當中……
“咔嚓——”屏障被路易斯的攻擊破壞。他扶着林雨言,一臉焦急地詢問:“還好嗎?”
萬萬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人為設下的幻術結界。
路易斯本打算和他聊聊天,可他卻怎麼也喊不動林雨言,拉他他也沒有反應。這時路易斯才察覺到了異樣,他試着喊了下其他兩人,發現他們也像失了魂一樣不理睬他的呼喊。于是他操縱那卡向看似空曠的四周打去。隻聽“咔”地一聲,無形的結界出現了裂縫,緊接着就碎裂開來。
破開自己眼中的幻術後,路易斯發現餘下的三人各自困在不同的空間内,随後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這些結界一一擊破。隊長和神官都無大礙,隻有林雨言險些窒息。
林雨言捂着脖子重重地咳了幾下,呼吸到空氣後他的臉色開始好轉。可又有詭異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出。
“哈哈哈——”
是類似小姑娘聲音的歡笑。沒一會兒,“她”開始哼起了童謠……
“……太陽啊……它是在何時出現,又為何突然隕落?”
“……被帶走的壞孩子又回到它們眷戀的土地……”
“——别再說了!”林雨言抓着頭發崩潰地喊道,企圖将“她”從身邊喊退。
“你……聽到了什麼?”路易斯不安地問,同時警惕起周圍。
“你能聽到嗎?”
兩人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姑娘。她抱着懷裡的玩具小熊,笑盈盈地看着他們:“那祝賀你,回家了呢。”
她的出現過于突兀,路易斯開始戒備起來。在打量了她一番後,路易斯發現,她正是報案人失蹤的女兒!
“……你……”林雨言虛弱地睜開眼,“怎麼突然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