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地圖,應該還有幾天的路程。”
林雨言看着手裡的地圖大概了解了自己現在的位置。他此行的終點是克姆萊特,在此之前他已經用了五個月時間趕路——雖然之中光是被他用來探索各種未知和新奇的事物就用了一個多月,但是旅行嘛,總要抽些時間欣賞四周的風土人情。
幾年過去,林雨言長高了不少,臉上也浮現出少年人的秀氣。過長的頭發被他剪短後用布帶紮了一個小尾巴,身上的鬥篷和便裝在長期旅途中出現了些許破損,但添上了些許行者的風韻。
夏日清涼的晚風撲面而來,林雨言仔細嗅了下風中濃郁的水與泥土的氣息:——快要下雨了。
林雨言喜歡雨,他的生日也在雨天。不論淅淅瀝瀝或是噼啪噼啪的雨聲總能讓他心安。雨中的生物、雨的味道、雨的聲音……這些他都一五一十地記在心裡,再熟悉不過。
前面的小鎮是最近的落腳點。林雨言望向不遠處的房屋建築。
雖然林雨言不怕被雨淋濕引起的疾病,但他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恢複下消耗的體力。做好決定後,林雨言往這座小鎮走去。
還沒踏進鎮子裡,林雨言就感到了一股強烈的違和感:鎮上太安靜了,見不到任何人影。若是在夜裡出現這種狀況也就罷了,但現在還沒到黃昏,林雨言想不出合理的理由解釋現在的情況。
這個鎮子出了什麼事嗎?
往鎮中心走,街上一片的狼藉更加重了他的懷疑:散亂在地的蔬菜水果、房屋破損的門窗、牆壁和地面不明的黑紅色膠體……林雨言警惕地觀察四周,同時尋找着鎮子裡可能殘存的居民。
路過一所相對完好的房屋時,林雨言輕輕敲了敲緊閉的房門:“裡面有人嗎?”
貼着木門,林雨言沒有聽見任何響動。他又敲了三下門,這次裡面傳來了很淺的腳步聲。
“……是誰?”裡面的人顫抖着聲音反問,之後便不再出聲等他回複。問出這句話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林雨言沒接話茬:“你能說說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倒抽一口冷氣,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往後倒去。林雨言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是那些、那些東西!不是一個,是一群,它們昨天襲擊了這裡,我、我運氣好躲得早,而且它們在要破門而入時被其他動靜吸引走了,我這才活了下來……”
“這裡有其他幸存者嗎?”
男子膽怯道:“不清楚……雖然那天過後街上就沒動靜了,但我……我已經一天沒敢出門了。”
林雨言扭頭看了一圈周圍慘淡的景象,臉色複雜。“謝謝。”說完他就沿着大路離開了。
小鎮的大路貫穿了整個鎮子,最後成為通往克姆萊特的一條羊腸小道。天空逐漸被灰黑色填滿,風呼嘯而過,大雨還未蓄勢完畢,一兩滴雨就已經急不可耐地脫離雲朵降落到林雨言身上。
熟悉的危險氣息混在濃郁的雨水味裡從道路盡頭散出。林雨言怔了怔,随即快步往前跑。兩側的房屋逐漸模糊不清,黑暗如深淵一般盤踞在視野盡頭,林雨言在身側點起一束火苗,借着火光又跑了一段路後,他隐約能看見前面的情況: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坐在地上,他的面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他能感應到危險的氣息就在黑暗裡。
黑暗中的東西忽然動了動,朝地上的人撲上去。于此同時,林雨言已經能看清那東西是什麼了——是異化者,而且不止一個。沒有半點猶豫,林雨言操縱火焰箭矢先打向離那人最近的一個。“嘭——”箭矢爆裂開來,将異化者逼退了一些距離。地上的人似乎還沒從莫名的變故中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後退的異化者。餘光瞥見身後似有火光,他轉過頭,随後便瞧見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紅色的,頭發?
林雨言把見紅召喚出來扔在那人身旁:“保護好那個人,我待會兒就回來。”
數條火繩自掌心生發,如蛛網一樣向周圍擴散,将林雨言保護在網的中央。火繩接觸到碰上來的異化者後,林雨言利用感應能力引導繩索抓住核心,之後他收回手,将核心一個不落地全都扯了出來。五指用力一握,那些核心便在火焰的侵蝕下全部炸開,異化者的身體也随之膨脹。
林雨言面對着地上的人,而他也在仰視着林雨言。
異化者就這麼……解決了?
“還好嗎?”林雨言問他。他動了動唇,剛要回答,四周就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狂風卷起塵埃,吹動着林雨言的外袍和發絲。逆着爆炸的火光,他看不清林雨言的樣貌,隻覺得他此時像個俯視自己的神明,不可被注視。
眼前的人便是拉斐爾·蘭蒂斯,前任男爵的次子,蘭蒂斯家最後的生還者。父親和那一代的親人都去世後,他們這代人就被赦免了流放的刑罰,可以自由安排去處。不過這時還活着的就隻有他和妹妹了。
狂風散去,四周回歸沉寂。“……你不該救我的。”他垂着頭,不敢看向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林雨言将見紅收回手心。“為什麼?”他不解地問,“你不想活?”
拉斐爾說,世上沒有能讓他在乎的了。
愚蠢至極。林雨言不屑地想,看向拉斐爾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可悲的同情。
沒有在意的東西就不能活下去?
在意的東西隻有那一件?
眼中的世界就這樣廉價與不值得?
親人早晚會離開,你也會離開你的親人。沒有了他們就找不到理由讓自己活下去?
……連惜命也不夠讓他克服死亡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