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心跳,沒有意識。他側耳貼近玄台的胸口,什麼也沒感受到。
惘然間,他隻覺得自己的心中拔涼,全身上下的血都流幹了一樣。
他說太遠?
他回頭看了眼,猛然醒悟。他拖着玄台以最快的速度挪進建築物中,将玄台倚在牆邊。
“現在在山裡面了嗎?玄台你聽得見嗎?!”
玄台的眼眸仍然沒有光澤,但被他握緊的那隻手微微顫抖起來,而這種顫抖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的體溫好低。
“冷嗎?”燭淵扯開玄台濕透的外套抛到一邊,攬他入懷。他點燃手中凝聚的力量,将那團可控而溫暖的火團塞進玄台懷裡。
“好些了嗎玄台?好些了嗎?”
玄台恢複神智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推開。他嗚咽着蜷縮到一邊,欲哭無淚的疲憊表情看得燭淵心疼。
“别怕,我什麼都沒做。”燭淵高舉雙手投降,“我去叫人,馬上就回來。你在這等我,好嗎?”
玄台當然不會再等他。
……
“又受傷了。”蘇北冥冷笑着,喝着茶,“差點就可以打破最速死亡記錄了。”
“别取笑我……”“玄台和山的聯系已經弱化很多了,讓他一個人去山裡呆着吧,别看了。”
燭淵隻好收回落滿大雨的目光。
“你給個準信,他對我的恨我有辦法彌補嗎?”
蘇北冥垂目喝茶,懶洋洋地處理着這次的意外岔開話題:“這些東西是被術渁從地府帶出來的,算是那次事件的波動。醫院還需派人徹底清掃一通,你就暫且在這間屋子裡休息……”
“别叉開,玄台到底有多恨我?他怎麼就是不信我會回來?”燭淵扶額,“就這麼一個人跑到山裡去,怎麼讓人放心?”
蘇北冥挑眉。
“媽的,老子欠你個人情,行吧?”
“好說。”蘇北冥滿意了,他放下茶盞向後一靠,十指交叉悠閑地談起往事,“你讓他白等了兩次,他自然不會傻到再等第三次。”
“我?”“對,你:第一次,你将他獨自一人藏起,說好會第一時間回來找他,他在原地苦等你六十幾年卻等來幾乎不記得他的你;第二次,你決心尋我來赴死,留他一人獨守,他在期待中卻苦等來的你死去的絕望。你覺得,他還會等你第三次嗎?”
恍若隔世。燭淵沉默地聽着那不屬于自己的故事,良久才開口:“所以他因為我的食言恨我,對嗎?”
“不。”“那是因為什麼?”“我不理解他恨的原因,那是連我都難以揣測的原因。”
連蘇北冥都難以揣測之物?
“行了,我的一言一行他都能看見。”蘇北冥起身,“我不能多嘴了,自己看着辦吧。”
……
玄台果然回來了。燭淵摸掉眼前的水霧朦胧,看着那道從黑暗裡遠遠歸來的身影。
玄台站在了他十幾米開外的地方。他撐着傘,雨幕落不到他身上,他的狀态好了不少。他的目光從燭淵的臉上滑下,看見那沒入積水裡的雙膝。
他就這樣與玄台安靜對視着,堅持着,讓身體的痛苦和寒冷沉重的雨水籠罩自己。
玄台若無其事般撇開注視,他轉身,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又要走回山裡去。
“那我就這麼跪着!”他攥緊雙拳,“反正我罪大惡極,也不差這麼一點懲罰。”
玄台充耳不聞,他的背影再次融入山色。燭淵洩氣地重新跪好,哀傷地歎了口氣。
“消消氣吧……求你了。”
他閉上眼睛,祈禱着。雨水沖刷他的意志,他隻覺得好冷好冷。
踏過水面的聲音重新傳來來到他的面前,燭淵睜眼擡頭,看見了近在咫尺的玄台冷臉盯着他。
“你願意回來了……”
那把傘被擲出,他瞪大眼睛看着玄台毫不猶豫地也跪了下來。
“喂,你别!”他急了,伸手要去拉玄台。
“管你什麼事。”玄台不為所動,“我可不是為了你。”
“别鬧脾氣,你剛剛還……”“我說了,我不是為了你,閉嘴。”
他看着那雨水打濕玄台發尾漸變的紅,他想起如今已然入秋。
他站起身,不等玄台說什麼便抱住了他的腰一把将他一把扛到了肩上。
“喂!”這下輪到玄台急了。他抗拒着,卻也聽見燭淵因此痛苦的喘息。他不敢亂動了,他知道燭淵跪了很久,還有傷。
他隻能被燭淵扛進了屋裡,丢進了浴室扔進了浴缸裡。
“你不能這樣!”他一把拉住一言不發就要回去繼續跪着的燭淵,“你這個混蛋!”
燭淵甩開他又被抓住,他隻能抓起淋浴噴頭試了下水溫,借着便沖玄台一通亂噴。
“燭淵!!”“我理解了。就像你所說的,我不是為了任何人,我是為了自己。”
“我讓你回來!”
玄台不依不饒伸手扯住他的衣擺,燭淵着個犟種也絕不認輸。于是在那濕滑的地面上,重心不穩的燭淵腳下一滑,摔下去将腰狠狠磕在了浴缸邊緣。
“燭淵!”
“沒……沒事……”他使喚着痛到麻木的腰緩緩趴下身去,“我……我沒事……”
玄台的手扶在了那塊撞得烏青的腰上,痛心疾首地嗔怪。
“我自找的……你走吧……”
“我不走了,我要看着你。你可别把又弄死了……”
“我不會把自己弄死了……”燭淵慢慢滑落進玄台的膝上。
“真的嗎?”“這樣會……讓你高興嗎?”
玄台不說話,但眼裡早已積滿了淚水。
“我答應你。”燭淵倔強地向他伸出手指,“我們拉鈎……你别生氣了。”
“可我不想信你了……”
玄台終究是心軟了,小心地勾上燭淵的手指,又簽下合同。
“若我失言,天打雷劈……”“我不要你天打雷劈……”
燭淵感覺到一隻手搭上了自己的腦袋,他知道自己把玄台赢回來了。
“我隻想看着你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