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追憶錄:釋了矛盾正明身,至此轉折向彼此】
“吃藥了。”
門扉洞開,外界的光被晨霧鋪開,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他在睡夢中被叫醒拉起來,灌下苦到澀口的藥水,然後倒下去繼續睡。
一睡又是幾個時辰。
“吃點東西。”
二度而來,他眯着眼看了看被打開的窗,隻覺得那太陽亮得刺眼。他靠在枕上半夢半醒地吃了點米粥米糕雞蛋什麼的,又想繼續睡。
“你睡吧,我幫你療傷。”
他安心地躺着,感覺涼意從被摁着的胸口注入進來。他說不上又了活力,畢竟那力量和活着沒有半毛錢關系。
但終究舒服了不少,他掙紮了一番,最後還是爬起來不睡了。
“好樣的。”
“你倒是難的誇人。”他看着床邊坐着的蘇北冥,沒什麼脾氣,“我沒事大礙,你去忙你的吧。”
“我都推掉了。”“你這還能推掉工作的……好吧,随你的就是。”
被蘇北冥這幾天照顧下來,又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現在對這位平日苛刻生厭的鬼魂早沒了怨氣,看他邊辦公邊守着自己甚至還有幾分難為情。
畢竟在沒受傷之前,這家夥的脾氣比六月的天和敵人的子彈還要難猜測。
“我給你找來了當下的報紙,你要看嗎?”
他還沒說話呢,那些一份份疊好的紙張就已經被下人送了進來。蘇北冥還專門挑了一張為他攤好在膝上,他實在受寵若驚。
“要是我在這邊讓你不自在,我就出去。”“别别别……我實在看不動,你陪我聊聊天吧。”
他拽住北冥的袖口将他拉回來:“我和你又沒什麼大的矛盾,沒必要這般。”
蘇北冥偏過臉看他,眉眼模樣少了平日的淩厲殺伐倒是蠻好看的。
“蘇北冥,這次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又為什麼偏要親自守着我?”
“因為我不希望你死。”北冥毫不避諱,“我從來沒想要你死。”
“我知道,但平日你可都是把我逼到極限的,‘不揮到斷手就不能停’‘還能站着就繼續練’什麼的,前幾次讓我自己去試煉也都差點讓我送命的……這次和其他時候有什麼不一樣嗎?”
他小心看着北冥的臉色,看着他微微擰着眉不說話的模樣就知道他不愛聽這話。
“所以……在你看來那些就是極限嗎?”北冥擺擺手,“不是反諷,隻是……我根本不清楚你是這麼想的。”
“那你是有點太不了解凡人了……況且我那虛脫的模樣你也都能看見,你就沒有一點……”
差點忘了,蘇北冥沒有憐憫心。
“我不說了。”他歎息,“幸好我曾也是當過兵的,若是普通百姓,早受不了了。”
蘇北冥委屈地垂着眼,說了句“那我會把控的”。
“行了行了……不談以前。那日後,給我減輕點壓力好嗎?”
蘇北冥搭啦着腦袋不說話。
“你不會……不同意吧?”“嗯。”
他倒抽一口氣,氣得咳嗽起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再練了。”蘇北冥扶着他給他端水,“你的能力已經超過我的預期了,不必再練了。”
哦,原是這樣。他喝口水潤潤喉,放心下來。
“蘇北冥,我算是有點理解你了。”他靠在枕上拍拍蘇北冥的肩,“你隻是不懂凡人的體質,不能将心比心。”
“你罵我?”蘇北冥不高興,“你不必當我面罵我吧?”
“不是……隻是……你不壞。”真是有點難溝通,“我最開始以為,是你殺了我又迫使我為你服務;後來又以為那些凡人的生死皆是你草草了斷,是你太過冷漠無情;再後來又以為你毫無人情可言,隻是一味追求效率的資本家……”
“總之,我因為你是地府的鬼差就對你有偏見,這是我的錯,我很抱歉。”
蘇北冥幽怨看他,像被狗咬了的呂洞賓——有點可憐。
“那你道歉。”“好,對不起,請你原諒。但無論你能否原諒我,我都會向以前那樣留在你麾下聽你号令為你奉命。”
蘇北冥的臉色好看了點,消了氣。他突然覺得北冥這家夥的脾氣也并沒有那麼惡劣和難以捉摸。
“我還要感謝你這段時間的苛求訓練。哪怕少了一日練習,我或許也就真死了。”
……
蘇北冥出去了,少見地留他一人。他靠在床上聽着千篇一律的電台音樂,想去換台卻沒力氣下床。
昏昏欲睡間,似乎有人進來了。那股氣味比聲音更先喚醒他,他困乏地睜眼瞟了一眼那頭白發,準備繼續睡覺。
“你确實不同。”
這不是蘇北冥的聲音。極不友好的語氣讓他猛然驚醒,擡眼終于看清了來者。
“陳溯冥!你……你怎麼在這?”他吃力坐直身子,“蘇北冥呢?”
陳溯冥抱胸,冷哼一聲,嘲諷戲弄般笑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在意别人。”
那團烏黑的氣息冷得可以凍結空氣,陳溯冥一步步逼近停在了他幾步遠處,松開了抱在胸前的手。他漠然看着他扯開傷口痛不欲生的模樣,金黃的眸子裡騰起了源于嫉妒的幸災樂禍。
這個混蛋……他撐在床上終于拿到武器,用刀柄撐着身子,向陳溯冥出鞘示威。
“但現如今的你不過闆上魚肉罷也,太弱了。”
“你……”他咬牙切齒,“你要做什麼……”
事實上,即使陳溯冥要做什麼,他也沒有辦法。陳溯冥說的沒錯,他現在弱得就像待宰的羔羊,連憤怒都是那麼可笑。
陳溯冥俯下身打量着他,似自言自語又似威脅:“我殺了你,他會難過嗎?”
“你敢……”
他動了氣,擾了虧損了還沒好全的氣脈,一下子便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