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給嬴政泡了一壺雪頂銀梭。
茶香清新淡雅,我雖不甚懂茶,卻也知道這必然是種極品好茶。
嬴政神态淡然動作優雅,捧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臉上頓時露出醉心于此茶的神情,道:“我,喝過這種茶。”
于是就見張良滿臉寫着“果然”二字。
韓非問道:“不知尚公子是在何處喝過這種茶?”
我尋思這問題問的有點難度,嬴政作為一國之君喝過的好茶不在少數,能記起來喝過就不錯了,還要在哪喝過這麼細緻的問題,着實是有些為難人家了。
就見嬴政斂着眉目思索了片刻,不确定道:“應該……實在鹹陽宮内吧。”
張良卻并不相信,直接質疑道:“尚公子恐怕有所隐瞞。”
不愧是敢錘嬴政的人啊,張良你的膽量讓我無比佩服。
“良受韓兄所托,查八玲珑的案卷材料,他們之前一次出手,便是長安君成蟜一案。”
成蟜?這名字我有印象,先前衛莊和蓋聶說話的時候提到過。
張良繼續道:“卷宗記載,令弟長安君成蟜,素來喜愛一種名貴茶葉,名字就是——雪頂銀梭。”
我對着張良又露出了無知但欽佩的神情,心說這你都知道,不愧是你,秦時頂級學霸。
嬴政歎着氣站了起來,緩緩轉向窗外:“想不到張公子如此博學。不錯,此前我确實在成蟜府上喝過這種茶,據傳此茶頗為罕有,隻有北方胡人之地才有産出。成蟜自幼喜愛此茶,嘗斥重金于胡人處購買,我還為此呵斥過他耗費錢财。”
張良接口道:“此茶原産秦地,後随客商流入西胡,胡人于西北苦寒之地種植此茶,茶葉因産地不同而成就了獨有的清香,中原七國無一能夠出産此茶。我曾在八玲珑于新鄭逗留過的地方,聞到過這種茶葉的清香。八玲珑曾企圖用紫奈的腐爛氣味掩藏其香氣,不過我一早調查成蟜一案的卷宗,早已對雪頂銀梭的獨有香味了然于心。”
我心說好家夥,這雪頂銀梭原來是自家原産,出口轉内銷帶動GDP發展啊。但是等等,你到底是怎麼通過查閱卷宗就知道這茶的氣味的?
張良說完,滿臉一副“就是這樣”的自信神色,擡頭看向了嬴政。
聽張良論述的時候,嬴政全程都站在窗口,這會兒倒是又走了回來,垂頭看着張良道:“張公子的意思是,成蟜與八玲珑存在某種秘密的聯系?”
張良仰臉,卻并沒有回答。
張良:我隻是個莫得感情的查卷宗機器,其他的張良不知道張良不清楚。
于是韓非道:“先前那個知道尚公子握劍姿勢的人,也是成蟜。”
這話說的指向性就很明顯了,于是我推測道:“所以,他和八玲珑的關系可能比我們想的要簡單。”
雖然有個不太成熟的推論,但我覺得,成蟜說不定就是八玲珑之一。不過這個推論有一個緻命的缺陷——就是成蟜的死是得到了證實的,那麼死人怎麼殺人呢?
為了證實我的疑慮,我就問嬴政:“你确定當年,成蟜真的死了嗎?”
嬴政眯着眼睛,雖說他心中現在必然也很疑惑,但他仍舊很是笃定地與我道:“我确定。”
那這事兒就奇了怪了,死者不可能複生,至少秦時明月裡沒有這個設定,那麼這個被我們确定是成蟜的人,又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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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時,暖陽溫柔。
我實在是佩服韓非的定力,在此大難臨頭之際,他居然還有心情和嬴政在那兒下棋。
張良和紫女也很牛逼,端端正正坐着看他倆下棋。紫女偶爾還甚是貼心地給兩人添茶倒水。
至于蓋聶和衛莊,兩人一人站在一扇窗邊,顯然是在注視着外頭的動靜。
哦,我明白了,這叫敵不動我不動。
我看不懂圍棋,坐那也就是為了舔一舔嬴政那雙過分漂亮的手。然而這隻執了一枚白子的手在棋盤上空停留了良久,卻又終究收了回去。
“先生棋藝高超,寡人輸了。”
語氣輕柔平緩,完全是心服口服的模樣。
韓非就問:“大王可知因何而輸?”
我心說韓非你也是夠了,别再蝦仁豬心了,你都赢都赢了,知道啥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嗎,如果不知道請你看看你自己,你簡直就是教科書。
嬴政倒不生氣,繼續謙遜道:“還請先生賜教。”
聽了這話韓非就開始了:“參疑之勢,亂之所由生也。亂而不慎,必敗之。”
嬴政似是十分無奈:“白子早已四面受敵,無計可施了。”
“真的麼?”韓非淺淺地笑,擡手從棋盒中拿出一枚白子,邊落子邊道:“參疑之勢,絕之于内而施之于外,資其輕者,輔其弱者,此謂——廟攻。”
我幹,聽不懂啊。
“廟攻?”嬴政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透露出帝王的威嚴,“這就是先生的術嗎?”
韓非笑意盈盈,桃花眼中神情風流卻笃定。
嬴政又垂眸去看棋局,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隻是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