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林中好不容易追上衛莊。
這一陣雨下得頗大,我在泥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行走,一邊又在心裡罵着衛莊這個混賬。
到底得是什麼樣非去不可的地方,值得他忍着傷痛冒着大雨前來?
而且還拉上了我?關我屁事啊!
受害者韓文玉發來罵罵咧咧。
等我走到的時候,就見他坐在一座簡陋的墳前,手中正握着一杯酒。
我當即就被氣的鼻子都歪了,何必呢衛莊,你來看死人幹什麼叫我一起來?等等,你該不會就是叫我來給你打傘的吧臭男人。
隐約瞧見那木牌上刻着的人名兒叫“唐七”,我在腦海裡大緻搜索了一下,才勉強想起來這個叫唐七的,好像是衛莊手下那個什麼情報網的老大。
當然也是衛莊收保護費的對象。
紫蘭軒一戰,衛莊的情報網全線崩潰,也難怪他這樣悲傷地站在這裡,大概也是在緬懷自己曾經建立的一切。
需知羅馬非一日建成,可毀滅,卻隻是須臾的功夫。
按着衛莊這種有仇必報的性格,這梁子算是和夜幕結下了。
突然有點心疼夜幕是怎麼回事?
正當我思索着衛莊會怎麼對夜幕進行瘋狂報複的時候,不知不覺間他站了起來,我想着他到底是受了傷的,又想起他方才說話時的虛弱,多少有些不忍心,還是上前了幾步将他遮在傘下。
卻不想這呆瓜不領情,我剛給他撐好,他又從傘下走了出去,似乎是故意淋雨一樣。
“不是我說你……”
我的話卻被他的動作打斷。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火折子,放在嘴邊一吹,又順手一揚,那火折子正中木牌下頭,頓時火就燃了起來。
“他說過,一個老兵不用被人記住名字,隻需要記住他死去的戰場。”
然後為了表示他是個真男人,在火徹底燒起來的時候,他轉過身就走。
順帶——拿走了我的傘。
我傻了。
人家都是奪筍,你奪傘是幾個意思?
這個季節的雨多少還是有些涼意的,我抖了抖頭發上沾上的雨水,一邊追了上去。
“喂大哥,你拿我傘幹嘛?”我覺得離譜,“冷死了好吧。”
衛莊頓了頓,道:“我正好需要。”
說着又走了。
等等等等,excuse me?有沒有人告訴我一下這什麼情況,他需要淋雨清醒一下,可是和我小紅蓮有什麼關系呢?為什麼我要陪着你一起淋雨啊,為什麼有傘你就是不撐?你怕不是有那個大病。
“站住!”我氣得提着裙子就追,“你他媽給我站住,把傘還我,還我!”
聽我如此氣急敗壞,衛莊最終還是停了腳步,微微側過頭,用眼角餘光将我瞥了瞥。
我喘着氣跑到他身旁劈手就将自己的傘搶了回來撐開遞到他面前,一邊教訓他道:“我看你傷得不輕,方才又是喝酒又是淋雨的,指不定回去會更嚴重。到時候我哥問起來我怎麼沒把你看好,我又得挨他一頓臭罵。所以權當是替我着想一下,麻煩大哥你能撐着傘回去麼?”
其實我是看出來了,衛莊這貨就是傲嬌,你和他說關心的話他才不理你,唯有你放低姿态,給他一個台階,他反倒是會順着台階下。
于是果然,衛莊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最末還是将傘接了過去。
不過這把傘大概是太小,小的需要衛莊将傘大面積地側向我,才能讓我不淋到雨。
眼見着他大半個身子還是在雨裡,我尋思這和剛才不撐傘也沒什麼區别啊,于是我自動而堅決地向右挪了一大步,讓自己整個人都進了雨裡。
衛莊訝異地看着我。
我将雙手背在身後道:“原本我肯定是要與你争的,不過今日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這傘你撐着吧。我淋一會兒也沒事兒,反正離我九哥家也不遠了。”
衛莊眯了眯眼,道:“過來。”
不識好歹。
我當即佯怒道:“沒什麼好争的,我說了,撐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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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回去我就倒了。
韓非手忙腳亂:“我的紅蓮啊你沒事吧!”
我氣若遊絲:“我不知道這具身體這麼脆弱的啊……”
韓非吓得臉色一白:“燒傻了,都開始說胡話了,紫女姑娘你快來看看!”
我是真沒想到小公主在成為赤練前居然如此不堪一擊,淋點小雨就立刻發作。啊好懷念我自己的身體。
不經意間看到衛莊站在不遠處,裝作是在看外頭風景,卻也會偶爾向我們這邊瞥一眼,然後極快地收回目光,再仿佛剛才的事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望窗外。
直到有一次,他終于發現我在看他,正欲移開的視線微微一頓。
我看着他的眼神很是不客氣,黑瞳白仁明明白白寫着“我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衛莊愣了愣,突然就勾着嘴角笑起來,見狀我一拍枕頭就指着他道:“哎你還敢笑?”
然後就被韓非摁住:“紅蓮你幹嘛?”
他順着我的指向回過頭去看衛莊,卻見衛莊又是那副漠不關心的嘴臉看着窗外,韓非就回過頭與我道:“你看錯了吧?”
“我才沒看錯,他就是笑了!他笑我,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