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也頗為無奈,似是同情又似是悲傷地搖了搖頭道:“回殿下的話,自瘟疫伊始,便常有如此情形發生。開始時還有些人趁着亂逃去别城,現在上頭有令,不能放人。”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城中的景象實在讓人頭皮發麻,店鋪緊閉蕭條冷落,路上時不時有步履匆匆的行人,更多的是拉着闆車,闆車上蓋着白布,裡頭顯然是已經過世的人。
有些房中還有冒出的白煙,多半是燒了艾草借此消毒。
縣令站在府門口等我們,見着人來了,急急忙忙将我們迎進去,一邊走還一邊絮絮叨叨彙報着近日來邙城的情況。
“好。”我接過他端來的茶,又将令牌往桌上一拍,“下令,全城戒嚴,三日内所有人不得離家,更不得出城,若有違令者當場拘捕。”
“是。”
“加強各城門守衛,以防有漏網之魚。另外,疏散邙城外方圓五裡的健康百姓至其他城中,形成隔離帶,以防瘟疫蔓延。”
我将堂中所有官吏都掃了一眼,繼續道:“在城北建立隔離所,按病情輕重依次将病人安排到位。三日後城中所有未染病的百姓遷至城南郊區進行隔離,派專人每日定時查看,若再有染病者,立即送至城北。”
瘟疫的傳染性強,之所以容易蔓延,大多是因為人口的流動與交往,容易一傳十十傳百。是以來邙城第一要做的,便是将沒得病的和已經得了病的人分開,避免健康者被感染。
端木蓉忽然道:“殿下,我想去城中看看。”
想來是要去看看這來勢洶洶的瘟疫究竟是什麼來頭,她如此上心,我自然是阻攔不得,于是站起身,道:“我們一起去吧。”
*****
端木蓉和我們一同去到了一家醫館。
中醫的望聞問切環節屬于我的知識盲區,是以此事就交給端木蓉去問。
我想起來先前在《素問·本能病》中看到過,說是“厥陰不退位,即大風早舉,時雨不降,濕令不化,民病溫疫,疵廢。風生,民病皆肢節痛、頭目痛,伏熱内煩,咽喉幹引飲。”也就是說瘟疫的産生大概率和氣候不正常有關,在來邙城之前韓非給我看過此地的縣志,于氣候一項上并無問題。
既然不是天災,那就隻能是人禍了。
正當我思索的時候,就見端木蓉從後院走出來,淡淡與我道:“我們回去吧。”
我跟上端木蓉問道:“怎麼樣?有解決的方法嗎?”
端木蓉點了點頭,笃定道:“這種情況的疫病我曾在師傅的手劄上讀到過,雖然罕見卻也非絕症。給我三天時間,我定能配制出藥方。”
“太好了!”我抱住她的手臂,“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
端木蓉被我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點不好意思,淺淺對我笑了笑,複又垂下眼角嚴肅道:“隻是殿下,疫病橫行,隻怕城中藥材不夠……”
聰明如我當然一下子就聽懂了她的話,道:“明白了,等你拟出藥方我就下令讓周邊城鎮提供藥材支援。”
端木蓉莞爾:“多謝殿下。”
我笑道:“我怎麼擔得起你這句謝,要謝也是我代邙城全城百姓謝謝端木姑娘。”
商業互吹了片刻終是回到縣令府上,如今邙城内早已無食肆,今日又因趕路急促吃得簡陋,方才吊着口氣不覺得什麼,一旦松懈下來,就覺得餓得心煩。
好在縣令還是個會做事的,在我們回去之前已然備好了晚飯。
一桌菜四菜一湯,雖是普通家常菜,倒也頗對胃口。
“邙城内食材緊張,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我拿起筷子與他道:“這自然是夠了的,大人有心了。”
縣令問我道:“殿下,敢問此番探查可查出什麼了?”
他提問的當口我正盯着一塊五花肉準備下手,他這麼一問我的筷子頓了頓,就見左手邊一雙筷子快如閃電地伸過來,毫不拖泥帶水地夾走了那塊肉。
我:?
衛莊無所畏懼地迎向我質問的目光,甚至還用眼神示意我“縣令在問你”。
你媽的,看來是我最近脾氣太好,衛莊已經忘記恐懼是什麼感覺了。
我翻了個白眼沒理他,又對縣令道:“我先問你,這疫病最早是在城中何處出現的?”
縣令道:“回殿下,城東柳家村。”
“可查出起因?”
縣令抖了抖,結巴道:“未,未曾。”
排除掉天氣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人食用了有疫病的家畜導緻得病。
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應該是不會吃蝙蝠的。
我想了想又問:“可有大量家畜得病?”
“這倒是沒有。”
這什麼鬼啊,又不是天氣又不是家畜——我看向端木蓉,姐姐救命,這題超綱了啊。
最末還是端木蓉開口一錘定音:“明日我們便去柳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