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天微晴，宜嫁娶。

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至于是誰喜，我不說。

其實本來按照先秦時期的習俗，婚娶都是在傍晚進行的，也沒有那麼些個十裡紅妝八擡大轎，就是娶個老婆，真的沒那麼招搖。

不過玄機應該是考慮到一國公主出嫁，該有的排場必須踏踏實實的有，這才設置了動畫裡那段名場面，也是造就了這麼多年來秦時明月文戲的巅峰。

隻不過動畫裡小公主的婚服是偷懶版本，而我目前要穿的卻是實打實的一層又一層。

救命。

這婚還沒結，我已經累了。

因着小公主生母銀妃早逝，是以韓安便早早安排了胡美人打點我出嫁的一切安排。

送我出閣的事情當然也由她來辦。

事實上胡美人也沒比我大多少，輩分上是我小媽，可年紀上卻更像姐妹。

看小珏子替我梳頭裝扮的當口，胡美人似是有些感傷，頻頻側過頭去抹淚。問她，卻說是近來正巧眼睛有些癢，等會兒就去太醫院裡着人瞧瞧。

我也并不拆穿她。

畢竟我思來想去，或許全新鄭會真正因為這場婚事高興的，除了一個姬無夜外，就隻剩下我了。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我的确抗拒，也是那會兒我太年輕，尚且未曾想到嫁給姬無夜後能給我帶來的便利。而如今我想明白了，甚至連帶着将一整個計劃都想明白了，所以出嫁對于我來說，似乎逐漸變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而且也隻有嫁給姬無夜，才能完成我的計劃。

時辰尚未到，胡美人牽着我的手想說些體己的話。

“自我進宮與殿下相識也有好些年，早幾年的時候總覺得殿下天真爛漫，當真是王上掌中捧着的明珠。可這兩年殿下卻已不似從前，倒像是一個真正的公主了。”

這話中并不是欣喜之意，反倒溢滿了傷感遺憾之情。想來也是如此，我思及從前紫女曾說，公主可不能随心所欲，便也曉得胡美人究竟在遺憾些什麼。

隻可是我從一開始就不是紅蓮，也從無她的無憂與單純，便也不像真的她一般有過什麼落差。

她總覺得自己的這一生都在遠遠眺望衛莊，但她也曾見自己出嫁的路上，衛莊在人群中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他們兩人之間的錯過，或許隻是她也未曾停下腳步來等一等他，哪怕隻是多一日多一刻，她都能等到他。

隻是沒有時間給她等，也沒有機會。

*****

跪坐在軟轎裡，就是跪着腳也很痛。

于是我趁着衆人不在意，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翹着腳大大落落地坐。

如此自由的姿态，就差在轎子裡摳腳了。

等到了将軍府門口，喜婆拉開簾子瞧見我這副坐姿，吓得以為是拉開簾子的方式不對，立刻又合上。

就聽外頭姬無夜問：“怎麼了？”

喜婆戰戰兢兢：“沒，沒有，剛才手滑。”

于是再拉。

這會兒我已經恢複了端莊的模樣，乖乖巧巧坐在轎子中央，等着喜婆将我扶下去。

說實在的，出閣之前我絲毫沒在意喜婆和我說一會兒的成婚流程是什麼，反正都是現學現賣，與其一直在那複習回想，倒不如臨場聽人指揮來的省事兒。

懶人總是有這許多的生活智慧。

最末夜幕降臨，我在房中等着姬無夜來。

門外很快就有腳步聲，我期待地搓了搓手，心說，來啊來啊終于等到你了，哼哼。

姬無夜進門就直沖我而來，迫不及待将我的蓋頭掀開，就誇道：“公主今日格外嬌美。”

我心說你放屁吧你，我頭還沒擡，你都沒瞧見小珏子精心幫我化的妝容，分明化的是拽姐妝好吧，你他媽在那瞎誇什麼誇！

不過話雖如此，我卻還是将合卺酒端到他面前，淺笑道：“将軍，喝了酒才算禮成，想必将軍等今日已經等了許久了吧。”

韓文玉：我也等很久了。

姬無夜見我如此識時務，當即仰頭大笑三聲：“果真還是公主殿下懂我，那麼殿下便與我一同喝下這酒，往後我們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說罷毫不猶豫，仰頭就将酒一口悶了。

待他放下酒杯，卻見我被中的酒絲毫未動，不由皺起眉頭，語調霎時也沉了下去：“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我輕輕轉着那酒盞，動作看似漫不經心，然我的雙眼卻緊緊将人盯着，繼而緩緩開口道：“誰與你一榮俱榮，你死你的，我活我的。”

“你這話……”姬無夜原本是拍案而起的，然而這動作做到一半，手甚至還未落到桌面上，就硬生生止住了。

随後，他瞳孔中的光漸漸散去，表情也變得呆滞起來。

我冷笑一聲。

姬無夜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原本以為的盡在掌握，到頭來也不過是陷入我的局中。白白葬送自己，成為我的傀儡。

我于火魅術一項上的确頗有天賦，再加之焰靈姬傾囊相授，已算得上是大成。

先前和嬴政承諾一年的時間把持韓國朝政，我思來想去，控制韓安絕非良策，倒不如直接控制了姬無夜，反正韓安對姬無夜算得上是言聽計從。

打蛇打七寸，竊國竊權臣。

事情至此，都按着我的計劃發展了。

然而就在此時，我聽到屋頂上一陣響動，剛暗道了一句不妙，那屋頂就破了一個大洞，仰頭便見寒夜星子，一人縱身躍下。

我心中頓時冒出兩個字，壞了。

因過于詫異，放松了對姬無夜的控制，姬無夜回過神來，卻見屋中多了一個人，想來是還沒弄清狀況，然而衛莊的鲨齒已至面門，他也來不及思索，手邊八尺一揮，欲擋下衛莊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