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我縮了縮脖子,别過臉去小聲逼逼,“輕,輕點。”
對面下手的人卻絲毫不聽我的掙紮:“殿下,這是你自找的。”
就算是我一直臉皮厚,也不至于厚到被人當着面說還能面不改色,是以我臉上露出了幾分尴尬之色。
白鳳不知何時已經倚靠在門邊,雙手環在胸前,垂着頭将我們打量:“你隻會用這一招嗎?”
把我氣得直接扭頭:“有用不就行了嗎!”
結果這一扭頭就又将傷口扯到,痛得我眉頭直挑。
張良嗔怪道:“殿下!”
眼見着又要挨罵,我趕忙抿起嘴乖乖坐好,繼續伸着脖子讓張良給我抹藥。
小公主每一次都在認真認錯,但努力不改。
最末張良用紗布替我包好脖子,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殿下接下來當如何?”
我沖銅鏡裡張望了一下,默默嫌棄了一番這紗布實在影響我的顔值,最末才氣哼哼地開口:“我沒想到他們兩個聯手陰了我一把,父王這麼做多半是怕衛莊一言不合也把他殺了,至于四哥——”
“四公子應該是想讓自己手下的人接管大将軍之職。”張良接上了我的話,“比如——韓千乘。”
我摸着下巴在那挑眉毛,片刻後冷笑出聲:“其實本來我還沒打算和他翻臉,我原本還想先與他聯手一道幹掉夜幕。不過既然如此,那他也别怪我不客氣——墨鴉近來怎麼樣?”
白鳳顯然是已經去見過墨鴉了,就道:“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很好。”我站起身,“白吃白喝這麼久,也該給他找點事情做做了。”
我和白鳳到别院的時候,墨鴉正在屋頂上曬太陽。
見到我們來,墨鴉大大落落沖我們揮了揮手:“喲,稀客呀。”
确實挺拿自己當回事的。
我站在屋檐下,沖他眨巴眨巴眼睛,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核善。
墨鴉自然是極有分寸的,見我笑成這副樣子,就知道大事不妙,立刻翻身下來,卻也不是端端正正往我面前站着,反倒是懶散地往那廊柱上一靠。
雖然由衷覺得這人疲懶了許多,但我不是能和他計較這些規矩的人,何況還有求于人。
“有件事想讓你幫我辦了。”
墨鴉唇角一彎,想來是早就猜到我此行來意,便不客氣地與我道:“我就知道你來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微微挑眉:“你現在是一點都不尊重我了哈。”
見我佯怒,墨鴉當即見好就收,正了正色道:“讓我猜猜,你要我殺韓千乘吧。”
我問他:“你知道?”
墨鴉臉上自信滿滿:“我也隻是暫時不做殺人的活,但該知道的事,我也沒道理不知道。”
“不錯。”我拍了拍他的肩,“就當是意外吧,反正當初他也是這麼殺太子的。記得做幹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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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中燭火晦朔難辨。
“開門,我要見衛莊。”
門外兩個獄卒将我攔住:“殿下,衛莊是重犯,需得王上手谕才可……”
我從身後掏出一樣東西舉到他們面前:“父王手谕在此,你們看清楚了。”
見我手續齊全,獄卒再也沒有不放行的道理,當即不再多言,替我打開了牢門。
牢裡有鮮血的刺鼻氣味。
目之所及之處無非是破落的稻草和已經結成暗黑的血迹——此前我想象過牢中的情形,卻不知這間牢房遠比我想的更誇張。
再往裡些便見一人被吊在牆壁上,原本總是梳得工工整整的短發此刻蓬亂灰敗,額前散落了些許碎發,甚至還沾上暗紅的血。
在光無論如何也照不到的陰暗角落,倘若我不來這一趟,就永遠不會知道他在牢中究竟是如何模樣。
劇裡永遠隻閃過記憶中的一個鏡頭,可對赤練和衛莊來說,都是永遠不想回憶的噩夢。
現下我終于明白其中緣由——若換做我,我也想将此時此刻的記憶永久地抛之腦後。
現實總是太過殘酷,而記憶,也總會挑你最想遺忘的部分,反複在腦中刻畫,好叫你永生難忘。
我曉得衛莊一向是有些潔癖的,可此時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幹淨的,如此跌泥落魄的他,我當真從未見過。
我怒而扭頭準備沖獄卒發火:“你們——”
“你們就隻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聽到說話聲,我下意識回頭,與衛莊目光相接的當口,眼淚再也沒忍住落了下來。
那雙冰涼的眸中微微露出些疲憊與苦澀,在燭光葳蕤中閃爍。
我後知後覺地别過頭,顫抖地抿起嘴想止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