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四公子韓宇反叛,韓王惱怒之下氣血攻心,暫時無心朝政。
去行宮修養,反而養出些病來,看來這行宮的确風水不好,需得趕回新鄭王宮。
何況王都先前遭韓宇控制,若不及時整治,隻怕生出亂子來。
是以車轅隊伍花了來時一半的時間,緊趕着回了新鄭。
韓安被安頓在後宮某處鮮有人來往之地,先是假模假樣着姜祈去診了,繼而便将那處院門鎖死,雖是好吃好喝供着,但人絕不能走出一步。
姜祈問我,是不是不打算給他活路了。
面對他的問題,我竟當真認真思考了片刻,才道:“你想好出去之後該如何說,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彼時姜祈站在層雲巒疊抖落的陽光裡,将陰影中的我打量了片刻。
他垂眸歎息,末了又擡眼看我:“微臣明白。”
說罷揖着退了三步,遂轉身離去。
事實上我從未想過要殺他,說這話不過是為了保持我的人設。
這件事情做完後,我才放心去找白亦非。
畢竟我已經把我們雙方前路上所有的障礙都掃的隻剩下彼此了,這種髒活累活一般人誰上趕着幹呢,還不得是我勤勞善良陽光開朗小公主麼。
白亦非作為長輩,跪下磕頭謝我不過分吧。
然而當我乖乖巧巧擺着端正笑意坐在他對面時,他說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
白亦非,你他媽為什麼不善良?
“本侯何嘗說過要攝政?”
我猛地一愣。
“你……你不是……”
白亦非好整以暇,為自己添上些許熱水:“你好好想想,本侯究竟有否答應。”
我的腦内轟然炸裂,随之而來的恐懼感立刻席卷全身,讓我不禁毛骨悚然。我雖面不改色,可心跳速度已經到達了巅峰,頭腦也再無法思考。
這算什麼?我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你現在和我說,你不攝政?
這不是什麼好事情。
我一開始便是以攝政王為交換,讓白亦非幫我幹掉韓宇,這本就是公平交易。我與白亦非無親無故,若不是看在交易的份上,他一定不會平白助我。
可現下他卻說不做攝政王,便也意味着他必然會向我索求别的東西——這确實在我意料之外了。
半晌,我強裝鎮定,問他:“那你想要什麼?”
“韓國之權,本侯并無興趣。”白亦非掃了我一眼,涼薄嘴角淺淺一勾,“你既要當政,這是本侯教你的第一課——永遠不可将人心想的太過簡單。”
我沒聽明白:“什麼?”
見我如此蠢笨,白亦非并不生氣,像是大局在握一般輕聲哼笑:“這等最簡單的錯誤如若再犯,就算你是她的女兒,本侯也不輕饒。現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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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莫名其妙被人請出侯府的。
直到我站在門外台階上,我都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雨水淅淅瀝瀝将我半身澆透,直至一襲青衣立在我身旁,油紙傘将我頭頂雨水擋去。
我側過頭看着他,少年人眸中帶了滿滿的關切,将我喚了一聲:“殿下……”
“他說他不當攝政王。”我自顧自地碎碎念,“他不當攝政王,那他想做什麼呢?”
聽了我的話,張良也是着着實實的一愣。不過聰慧如他立刻辨别出了我話中之意,卻也是頓了片刻,才問我:“殿下的意思是,血衣侯并未向殿下索取交易的報酬?”
我點了點頭。
“那他……”張良說到這裡便收了話,繼而轉口道,“殿下,此處雨大,我們回紫蘭山莊說話。”
回到紫蘭山莊我像是落了難的雞,頭發貼着頭皮不說,還滿臉狼狽。
“殿下這是怎麼了?”紫女見狀立刻遞來布巾,“快先擦擦。”
待我将自己擦了個半幹,紫女又吩咐人替我取一身衣服換上,總算是擺脫了着涼。
一切處理妥當,才見衛莊也已經回來,想必方才的情形張良早與他說過,也無需我多言了。
于是我在流沙自發組織的例會上先行發言:“我不理解。”
紫女:其實我也不理解。
幾人都默默不語,我見此事毫無進展,便道:“上筆墨,今天教你們什麼叫枚舉法。”
所謂枚舉法,最初我見于盜墓筆記中,說是在探讨一件不合理的事情時,把所有可能性都列舉下來,包括牛鬼蛇神,再通過邏輯一一排除,最後剩下的便是正确答案。
白亦非這件事也不合理,至于最終結論如何,還得看看分析。
“首先。”我将筆尖在硯邊撇了撇,“他有别的目的,但他不說。”
“對付你這種程度的人,他沒必要藏着掖着。”
實話難聽,我對着衛莊比了一個嬛嬛噤聲的手勢,繼而在第一句話旁邊打了個叉。
“第二種可能,他就是想幫我。
“第三種,他被奪舍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他了。”
我剛寫完,衛莊就從我手裡奪過筆,一氣呵成劃掉了第三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