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公主?”端木蓉亦是猛然醒悟,看向我的神色中帶了幾分不可置信,“怎麼會是你?”
這回輪到高月詫異:“蓉姐姐,你怎會與她相識?”
我不理會小姑娘,隻與端木蓉道:“邙城一别,端木姑娘可無恙否?”
一時間懸崖上的人皆靜默不語,隻聞四野狂風大作,天地大動。
良久,端木蓉那張素無甚表情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诮:“我從未想過,彼時那般想保住自己國家的紅蓮公主,如今竟也成了嬴政的走狗。”
我笑着聽完她的指控,眸色流轉幾分,最末落在她腰間的一塊玉佩上:“你還帶着——那塊玉佩。”
那是塊桃花鯉魚的玉佩,她換上了灰色的絲線垂在腰間,看起來是貼身攜帶的模樣。
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手快而準地搭上玉佩,猛地一拽,絲線霎時斷裂。
繼而,她揚手一抛,将之丢下山崖。
我的笑僵在臉上。
反觀她倒是一派輕松,在飒飒風中與我劃清界限:“如今,不會再帶着了。”
我歪着頭,心說崖上的風可真大啊,大到能将過往的時光與回憶都吹散。就算故人仍舊眉目如新,可那隔在我們之間數載的春秋寒暑,卻終于完全隔離了彼此的目光。
于是我又笑,唇角緩緩上揚,牽扯起一個刻薄的弧度:“你我終究是……同道殊途。”
說罷也不再看她,轉向蓋聶,笑問:“蓋先生呢,有話與我說麼?”
蓋聶喘息着,這才開口問:“是衛莊,派你來找我的吧?”
“縱橫之間終有一戰,你沒赴那三年之約,是你欠他的。他來找你完成那未完一戰,也是理所應當。”
蓋聶正欲說什麼,山崖之上卻有了動靜,一個巨大的木鐵玩意兒從天而墜,甫一落地便運轉起來,兩個風扇般的東西兇猛地轉動,對着我們無差别攻擊。
這會兒我才想起來,好像的确是有這麼一段的,糟了糕的,雖然穿越前是能把秦時明月倒背如流,但過來也十幾年了,對于彼時的記憶有些淡去,不是大事節點根本記不起來。
媽的,這東西太瘋了。
見那東西沖着天明他們過去,我急忙跑到它後頭找了個它削不到的位置躲起來。
再然後,墨家那個白發老頭開着朱雀及時趕到,将蓋聶他們一波帶走。
*****
天色複又放晴。
崖間清風拂面,大自然從來都是溫柔又殘忍的,不動聲色地記錄下一切,又不動聲色地将痕迹緩緩磨滅。
“你沒事吧。”
“沒事。”我扭頭沖着衛莊笑,“看來公輸家族的人也來了。”
衛莊現在已經對我洞察一切的能力習以為常,便順着我的話說下去:“青銅開口,要問公輸。對付墨家的那群老古董,當然是他更為合适。”
“那倒是。”
說話間他又瞥了我一眼:“今天若不是他,你可能已經身受重傷。”
我哼笑一聲:“不勞挂懷,死不了。要是真死了,慰問金記得要到位啊。”
這原本就是開玩笑的俏皮話,卻不想聽到衛莊耳朵裡,似乎并不是那麼回事。
隻見他的眉頭迅速沉下,說話的聲音也不似方才那般客氣:“往後别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
我愣了一愣。
腦中忽然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我下意識地張口問他:“你是不是……怕我死啊?”
此言一出,我與他皆是一愣。
我意識到不對,立刻解釋:“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哼。”他卻将我的話打斷,“是他托我保你不死。”
我看向他。
他卻始終不看我,目光悠悠望着遠方,我順着他的眼神望去,隻見層疊白雲間有一隻鳥飛躍而過,雪白羽毛在光中微微泛起金黃。
“多謝你這麼多年還願意信守承諾,就算他死了,你也還……”
“我當然會遵守諾言。”衛莊再一次打斷我的話,卻轉身離去,“走吧,白鳳在等我們。”
我慢了一步,回身走的時候就隻來得及瞧見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從前赤練說過的那句“他這個背影我将用一生遠遠眺望”,但我又一想,我不會永遠追随他的腳步,我從前就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與他們并肩。
于是我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旁,問他:“你向李斯承諾,一天的時間就能攻破機關城,你有把握嗎?”
衛莊:“我沒說過。”
我:“……”
的确,彼時我和李斯殺價一時僵持不下,眼見陷入兩難之境,我豪橫地一拍桌,放出狠話:“衛莊用一天時間就能攻破墨家機關城,這種效率配不上五百金嗎?”
李斯:?
衛莊:……
李斯有點兒懵,看着衛莊愣愣開口:“這……此言當真?”
“當然當真。”我搶着替衛莊做出回答,“我是誠心要和李大人做這筆生意,騙你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