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期神界與妖界爆發了一場戰争，妖王率小妖們沖破九幽十八獄，從地底下鑽了出來，進犯仙廷，想要取而代之。自此以後仙将不仙，轉而為鬼，永堕地獄，而神聖的仙界為妖魔把持，人間必将大亂！”

謝朝竣聽言點點頭，仙妖有别，當妖怪的自然隻能一輩子都當妖怪，被人壓在地獄裡頭贖罪，妖怪想要把神仙趕走自己取而代之，絕不允許！

“可這造反的妖界裡頭有個頂厲害的妖，妖王都被菩薩制服了，而他還不投降。不僅如此，這名小妖僅憑一己之力就重傷了天帝，趕跑天界仙君們，糾集了剩下的五魔七十二鬼，逃進章尾山，自己當起了妖王，與仙界作對。”

謝朝竣聽言咂舌，頓時來了興趣，能把天帝打傷還自立山頭的妖，可見實力非凡。

“這妖好生厲害！叫啥名兒呀？”謝朝竣忍不住坐直了身體，饒有興緻地看着謝朝雲，等她回答。

“蝕龍，頂厲害的一隻異獸。長着人臉蛇身，全身赤紅住極寒之地。蝕龍的神力非常強，能呼風喚雨，有拔山之能。”

“那仙界有啥應對的法子麼？”

“有！”謝朝雲點點頭，看進謝朝竣的眼睛，“美人計。”

謝朝竣忍不住發笑，“原來還是一頭色妖。”

謝朝雲也笑，隻那笑容卻從不曾達過眼底。

“于是月姑化為人形下了凡間，喚名玉娘。玉娘來到章尾山，見到了蝕龍，蝕龍畢竟不是仙，沒有開天眼，看不穿玉娘嬌弱皮相後頭的真身。玉娘貌美，會幻術，化作身有隐疾的嬌娘子後很容易就勾起了蝕龍的憐憫。蝕龍深愛玉娘，并願意為玉娘幹任何事，為替玉娘治療隐疾，他多次不顧危險深入殺機四伏的極之淵，伏猛虎戰天狼奪神丹。就這樣，待時機成熟，玉娘把毫無防備的蝕龍成功帶進了天帝安排好的圈套，殺了蝕龍，從此天下太平，再無仙魔颠倒之虞。”

謝朝竣颔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故事，情節聽着就帶勁，他喜歡。

聽過了謝朝雲的講解，對戲曲一竅不通的謝朝竣也終于掌握了進門的捷徑。根據已知的故事梗概，謝朝竣很容易就聽明白了台上伶人的唱詞，知道了唱詞的前因後果，人物關系。

慢慢地，謝朝竣看入了迷，他的情緒被台上的表演帶入，一顆心也跟随月姑的一喜一怒，一悲一歎，跌宕起伏——

跟在場的所有人一樣，謝朝竣痛恨蝕龍作惡多端又金剛不壞，憐惜月姑溫柔慈悲卻忍辱負重。

直到……謝朝竣看見了身旁那個神不守舍的謝朝雲，不斷擡起茶杯又放下……似乎坐立難安。

桌上的一大壺白開水就快要見底了，而謝朝竣這邊的一杯水都還沒怎麼動過。

在謝朝雲不知道第幾次從茅房重回茶桌旁的時候，謝朝竣擡起頭來問她：“二月看乏了吧？咱們這就走！”

謝朝雲一愣，回答謝朝竣說這場戲還沒有完。

謝朝竣聽言擺擺手，毫不猶豫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起身後的鬥笠，伸手推謝朝雲一把：

“行了，走吧！也差不多了。反正聽你講過，看或不看都無所謂了。”

……

回家的路上，謝朝竣坐在自制小馬車裡問謝朝雲怎麼不聽戲了，這不是二月最喜歡的戲嗎？

謝朝雲的情緒卻不高，隻低着頭默默地趕着馬，回答謝朝竣說自己隻是想起過去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不想看了。

謝朝竣問具體都是些什麼事？謝朝雲不答，隻敷衍地笑着對謝朝竣說：“沒事！一些小事而已，都過去了，哥哥不用擔心。”

謝朝竣見狀果然不再問，謝朝雲說自己情緒低落的都是因為過去的一些小事，謝朝竣自然是不信的。

果不其然，兩個人走了半天，停在路邊喝水吃馍稍作休息的時候，謝朝雲問了謝朝竣一個問題。她問謝朝竣：哥哥覺得玉仙緣這部戲本子寫得怎樣？

“很好啊！”謝朝竣毫不猶豫地回答，“二月不想聽戲，可是覺得它哪裡寫得不對？”

“是的。”謝朝雲颔首，“我是覺得這戲本子寫得不對。仙界的神仙們行天道，為人和做事都應該磊落大氣，哥哥你說對嗎？”

“嗯，神仙是得道的仙人，君子得道，厚德載物，可是這跟玉仙緣的戲本子有什麼關系呢？”

“所以玉仙緣裡神仙們就不應該對蝕龍使那樣的計謀，寫這戲本子的人搞錯了，錯得離譜！神仙們可以列陣，也可以施法，于戰場上與蝕龍一決高下，而不是抓住蝕龍的弱點，把蝕龍唯一的善變成刺向他胸膛的箭，将蝕龍置于死地。”

謝朝竣一愣，他有些意外謝朝雲介意的點會在這裡。

“蝕龍一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行善，便被推入歸墟，永世不得超生。玉仙緣這樣演，便是在告訴我，若你行惡，務必要将惡行到徹底，才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把柄。善心有隙，即為一短，人無一善，則無一短，如百煉鋼，堅不可摧！

都說教化以度人，作為神仙，幹的卻不是度人的事，為的隻是一己的私利，并不擇手段。這與行惡之人又有什麼區别呢？倘若有朝一日我謝朝雲得見那班主一次，定要告訴他，改掉這個故事，讓月姑提劍與燭龍當面對決，月姑乃善仙，行大善，若她真身顯靈，也一定會跟我說的這樣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