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有宮人在掃雪,狩元帝本沒在意,可路過時鬼使神差一瞥,才發現竟是兩日沒見的那膽大包天的宮女。
她全身裹得很嚴實,不怪他第一眼沒瞧出來,隻是露出來的那張臉他一眼就能分清,原本那雙十指纖纖的手握着掃把,早已變得紅腫難看。
“葳蕤,你怎麼掃的地,你看這裡一大塊雪都沒掃幹淨,笨死了!”一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宮女沖她喊。
葳蕤不說話,不争辯,隻默默過去将不知哪來的雪掃了,可那宮女還沒消停,又找出幾處錯誤,見葳蕤隻默不作聲幹活,得意都快從眼睛裡溢出來了。
狩元帝本以為自己見了這番情景前幾日的火氣會消散,但奇怪的是竟愈演愈烈,他索性不再去看,面無表情路過了庭院。
直到進了内殿,他才出聲:“剛才那叫嚷的宮女是誰,一點規矩都沒有,送回内務府告訴王從,太極宮若是再有這種沒規沒矩的,他脖子上那顆東西就别留着了。”
鄭重陽一甩拂塵:“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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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總管,饒了我吧鄭總管,我再也不敢了!”前一刻那宮女還在沖葳蕤叫嚣着,下一秒就被幾個太監提着送出了太極宮。
鄭重陽目送這撞到槍口上的宮女遠去,回過身看着葳蕤被風刮紅的臉:“你也是對自己下得了狠手,誰叫你過來幹這粗活的?”
葳蕤笑笑:“是誰不重要,總不能在屋裡吹着暖風,喝着熱茶,又想要皇上消氣吧。”
“是這個理。”鄭重陽看着滿地的雪,“那咱家就不打擾你清掃了,葳蕤姑娘,繼續吧。”
隻要雪不停,人也不能停,葳蕤直到全身都凍了個透,天色烏漆嘛黑下來,才哆嗦着回到房間,将自己外頭的濕衣服置于煤爐旁烘幹。
“撲通”一聲,有人故意推倒了椅子,濕衣服落了滿地灰。
“哎呀葳蕤,”名為尋芳的宮女漫不經心道,“真是不好意思,沒看到你衣服在這。”
葳蕤剛到皇上身邊奉茶時,就屬她最殷勤,如今她惹了皇上怒火被傳開後,她就跟變了個人一樣,畫皮也不過如此。
葳蕤來的時候隻帶了一件冬衣,此時被踐踏在地上了,屋裡其餘幾個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吭聲,葳蕤忽一笑,夾出一塊碳将尋芳的衣擺燙出個大洞:“不好意思,我也沒看到你在這。”
“你!”尋芳被吓得跳了起來,宮女衣服都是有份例的,燙了這麼大個窟窿,肯定是不能穿了,她頓時怒視葳蕤,“你就是故意的,這衣服少說值二兩呢,你賠我!”
葳蕤撿起地上的濕衣服,可惜道:“這是皇上賜我的衣服,少說也得十兩,我也不同你多要,扣除你的二兩,給我八兩就成。”
“葳蕤你要不要臉,”尋芳上前扯着濕衣質問,“這衣服都破成這樣了,你真當我傻啊!”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有本事咱們讓皇上評評理。”
尋芳見她如此無賴,臉都要氣歪了:“不過就是在皇上面前伺候了幾天,真拿雞毛當令箭了,你以為皇上還會記得你嗎!”
“皇上記不記得我沒關系,但是皇上一定不認得你。”葳蕤将濕衣扔給尋芳,“你替我洗衣服曬幹,我替你補衣服,否則,今天晚上誰都别睡了。”
惹不起,即便是被皇上厭棄了,這個葳蕤還是惹不起,幾人面面相觑,故意同葳蕤拉開距離,挨個安慰尋芳。
有人偷偷在尋芳耳邊道:“你就别招惹她了,我們不像她,長得這麼張好看的臉,若是哪天皇上又想起來,倒黴的可是我們。”
尋芳聞言朝葳蕤瞧去,此話不假,即便如此昏暗的燈下,旁人都是黑漆漆的一面,唯葳蕤還發着瑩瑩的光,叫人一眼便能瞧見。
可是她越看,心裡卻覺得越發嫉恨,從前她去奉茶還得過皇上誇贊,她自以為有了希望,頗有神氣,可自從葳蕤來了,禦茶房形如虛設,連皇上的面都見不着了,即便這幾日重新由她們奉茶,卻連個眼神都沒得就被趕了出來!她不想再同禦茶房一起被皇上抛棄,葳蕤,絕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