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金西墜,穆青一行人才從柱國将軍府離開,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周老将軍親自給穆青安排了三個人手。
内院的兩個丫鬟,名喚柳紅和秋桂,還有一個小厮叫阿九。
三個人都是柱國将軍府的家生子,為了做戲做的逼真一些,唐氏還給了穆青他們三人的賣身契。
柳紅識文斷字又懂賬本,秋桂懂藥理,阿九是軍中探子出身,三人在将軍府的時候都習過武,身手不說是一等一的,至少在内宅後院可以說罕有敵手。
柳氏和穆志遠帶着三人去穆老夫人院子裡過了明面。
原本穆老夫人對他們三人晚歸頗有微詞,但聽說這三個人出身戲班,隻用了牙行一半的銀子買回來的,立即消停了。
“你們今日出門也累了一整日,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不必再過來請安了。”
“娘說的什麼話?兒子和映雪在京中還能待幾日?不過是走兩步的事,這安還是要請的。”
面對親娘這副老太君做派,穆志遠的心已經麻木了,他現在隻想盡快查清楚芸娘的事情。
“娘,中元節快到了,明兒我想帶着映雪和青哥兒去寶華寺上香,順道請高僧替芸娘超度,也好讓她在那邊過的好一些。”
提起故去的鄒芸娘,穆老夫人面色沉了沉。
“志遠,芸娘已經去世十幾年了,現在超度有什麼用,何必浪費銀子?說不定她早就投胎轉世去了……”
穆志遠深吸了口氣,握了握拳頭後,重新端起手邊的茶。
“咱們又不缺那點銀子,再說前兩日我夢見芸娘,芸娘說嘴裡苦,想吃二弟給她買的棗泥糕來着。”
柳氏飛快的接了穆志遠的話茬:“志遠,你說芸娘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牽挂着?要不然怎麼會給你報夢呢?”
“哐當”一聲,穆老夫人手裡的茶盞應聲而裂,瓷片的碎裂聲同時紮在三人心上,狠狠生疼。
若說之前隻是他們的推測,穆老夫人的反應證實了鄒芸娘的死真的另有蹊跷,要不然她怎麼會聽到這些的時候連手裡的茶都端不穩呢?
穆老夫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立即開口找補。
“年紀大了,連茶盞都端不穩了,”她活動了一下手指,看向穆志遠,“年輕時勞作的狠了,如今年紀大了這手指都不像是我老婆子的咯。”
但穆老夫人的話并沒有得到回應。
作為她年輕時的見證人,穆志遠開不了口去附和,他記得幼年時,村裡的其他人确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抓住一切時間下地幹活,但他們家早早就不自己幹活了,哪兒來的勞作狠了一說?
“不過你們說的也有道理,芸娘去世多年,是該做場法事好好超度她,”穆老夫人話鋒一轉,複又叮囑穆志遠和柳氏,“你們避着阮氏一些,不然她知道了又要跟你二弟鬧騰,畢竟她如今才是你們弟妹,多少看你二弟的顔面顧及她一二吧。”
看穆老夫人絲毫沒有半分愧意,穆青冷不丁開了口。
“祖母,明明夫人不是我娘,為何府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跟我說起過?”
穆青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穆老夫人,不待她回答,他再次開口。
“前幾年我經常做夢,夢裡有個人站在我床邊問我為何認賊作母,她還讓我替她報仇,說她是我娘,死的可憐……”
穆青的話剛說完,柳氏就朝他露出一抹不贊同的神色,穆青回之以安撫的目光,一雙眼睛落在穆老夫人身上,生怕錯過她臉上的細微變化。
果然,聽到穆青這樣問,穆老夫人雙唇顫抖了一瞬,便失态尖叫了起來。
“這個賤人,我們家好心收養她,将她養大,不計較她孤女的身份讓她嫁給向遠,沒想到她死了都不安分,還要挑唆青哥兒跟向遠離心!”
“母親!”
穆志遠聽不下去了:“當年為何收養芸娘,您心裡明白,您不能因為芸娘去世無法辯駁就污蔑她。”
“你這逆子……”
穆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穆志遠打斷了:“還是說,芸娘的死真的另有原因?”
“當年芸娘病了,是你媳婦親自照顧的,她的死是不是另有原因,你問你媳婦便是,問我做什麼?”
穆老夫人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她看着面前的三人,拿出長輩的款兒。
“你們這是要倒反天罡不成?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你們頻繁提起,也不嫌晦氣!”
穆老夫人嫌惡的皺眉:“要怪就怪她自己沒福氣,向遠高中探花,苦日子都已經到頭了,是她自個兒接不住這潑天富貴!”
穆志遠對自己這個母親徹底死心,不管芸娘的事情她參與了多少,看她這副模樣,至少她應該是知情人。
“母親,芸娘也是您的女兒,她喚了您十七年“娘”,您一定要這麼刻薄的說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