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夫人的話明顯震懾了穆老夫人。
以至于柳氏和穆志遠張羅着跟鄒家人一起給鄒芸娘超度時,她全程就像是提線木偶,回到府中竟半點都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些什麼。
穆青沒急着回去讀書,他安穩的坐在壽春堂裡,等着穆向遠下值回來。
與穆老夫人截然相反,柳氏和穆志遠夫婦滿臉紅光,分外欣喜。
“如此正好,青哥兒也有外祖家了,往後就不必日日待在府裡了,你年紀大了,還是要多出去走動才好。”
穆青低頭藏起眼底的笑意,溫聲應道:“是,侄兒記住了。”
“青哥兒是要去鄒府多走動,走動的多了,你跟他們的情分才會更深,他們便是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會彈劾你爹的。”
“誰要彈劾我?”
剛剛下值過來的穆向遠還沒進門,就聽到他娘在說看在青哥兒面上他們也不會彈劾他。
他今日早起注意看了啊,太陽并沒有打西邊出來,他什麼時候要靠這個不中用的長子來免遭彈劾了?
看到穆向遠走了進來,穆老夫人臉上重新揚起笑容:“向遠,我們今兒去寶華寺上香,遇到了鄒禦史家,沒想到芸娘竟是鄒禦史家的孩子,他們已經認下青哥兒了,說是過兩日辦個家宴,要正式認回青哥兒。”
穆向遠明顯愣了片刻,很快他就做出了回應。
“芸娘是鄒禦史府上的?”
細細咀嚼了這一消息,穆向遠臉上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對比穆老夫人,他眼底多了幾分擔憂,不過嘴上卻還是叮囑了穆青幾句。
“你娘的家人找到了也好,往後你更要勤謹些,鄒家乃是清流,你莫要丢了為父的顔面才是。”
穆老夫人比劃着說道:“向遠,這你就想岔了,鄒大爺和紀夫人十分喜歡青哥兒,鄒禦史也見了青哥兒,很是滿意,他們疼他都來不及,你這般說青哥兒,仔細鄒家知道了不高興。”
穆向遠的目光落到了穆青身上,他一向不甚看得上自己這個長子,若是他的外祖家是鄒家,情況就不一樣了。
穆向遠心裡兀自權衡着輕重,看穆青的時候,神色跟着緩和了幾分。
“你外祖家疼你固然是好,但你萬不可因此生出不該生的心思,你是我穆家的長子,行事作為都得為穆家着想,切忌讓人笑話。”
幸好穆青不是原主,對穆向遠的話早就免疫了,要不然他都要被他的話氣笑了。
從他出生起,穆向遠就沒管過他,後來他親娘去世後,若不是宏遠大師說過他的生辰八字旺穆向遠,隻怕他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一個對他不聞不問的人,有什麼資格對他提要求?
生而不教、不管,他有什麼資格當他父親?
這會子知曉鄒芸娘是鄒家的人了,大言慚慚的來指指點點,顯着他臉大了?
好在穆老夫人及時開口,打斷了穆青的腹诽。
“向遠啊,今日青哥兒跟他外祖家相認了,鄒大爺和紀夫人還問起了青哥兒讀書的事情,我想着青哥兒和澤哥兒都是你的兒子,澤哥兒去書院讀書,沒道理青哥兒就在家裡讀的。你去外頭打聽打聽,想辦法把青哥兒也送去書院罷。”
穆老夫人雖然說的委婉,但話裡話外都在說鄒家關心穆青讀書的事情,穆向遠但凡多想一想,就會知道穆老夫人話裡頭的意思。
穆向遠不僅明白了穆老夫人話裡頭的意思,而且也清楚鄒家必定是說了什麼。
畢竟當初是他娘提議就讓穆青在家裡讀書,免得浪費銀子的。
不過這是他娘開口說的,穆向遠自然不會拒絕。
“書院一般是年初時招收學子,眼下這個時節怕是不好找,不過我會多去問幾家的,青哥兒在家裡等我消息便是。”
那日在柱國将軍府時,周将軍就提起過這事,當時唐氏主動攬下了此事,他們早就幫他安排好了,隻待穆向遠這邊去走個過場,他就能去京中最好的白雲書院了。
不過眼下面子功夫還要顧着,穆青立即站起身來拱手答謝:“有勞老爺費心了。”
穆向遠不悅皺眉:“我是你父親,你從哪裡學來的對着自己親老子喊‘老爺’的?你讓外人聽到了怎麼想?”
聽到穆向遠不高興的诘責,穆青麻溜的将穆澤抖落出來。
“澤哥兒說外頭都是這樣叫的,以示做晚輩的對自己長輩的尊重,他說我換個叫法,父親就不會像從前那樣讨厭我了……”
穆青将語言的技巧拿捏得恰如其分,他隻是一個想自己父親不那麼讨厭自己的孩子,他做錯了什麼?
從最初的生氣到現在的麻木,柳氏已經懶得再看穆向遠那副嘴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