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官位越高越如履薄冰,就她來京城的短短數日,見到的達官貴人并不少,可沒人像穆向遠一樣在自己家人面前也要擺架子。
她愈發明白了那日周家二夫人陳氏說的,越缺什麼才會越在乎什麼,但看穆向遠就知道了。
聽到是自己最喜歡的小兒子說的,穆向遠不僅沒有追究穆澤的錯處,反倒開始指責穆青。
“澤哥兒逗你的,你這麼大個人了沒有一點分辨能力嗎?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那你長腦子做什麼的?”
柳氏嗤笑一聲。
“你說的輕巧,青哥兒有人教嗎?有人教他分辨這些嗎?你與其有空指責青哥兒,不如好好想一想,倘若這事鄒家知道了,你猜他們會不會彈劾穆尚書你苛待長子?”
柳氏往椅背上靠着,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看向穆向遠,說出來的話更是誅心。
“從前你可以對青哥兒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可往後該用什麼态度對待,穆尚書你最好仔細想一想,鄒家可沒有青哥兒好糊弄的。”
柳氏的話讓穆向遠險些跳腳,但他到底還是按捺住了。
“我是他父親,該用什麼态度對他不用大嫂提醒我,大嫂也不必處處擠兌我,青哥兒是我的兒子,難道我會害他不成?”
穆向遠的話一說完,就對上柳氏似笑非笑的眼,柳氏眼底盛滿譏諷。
“是啊,你隻會朝妨礙你前程的人下手,青哥兒的八字旺你,你自然不會害他的。”
穆青心裡并沒有多難過,畢竟穆向遠是什麼人他心裡早就清楚了,不抱希望,自然就不會失望。
“既然大嫂這麼埋汰我,想來定然是我這尚書府招待不周……”
穆向遠氣昏了頭,隻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穆老夫人打斷了。
“向遠,你今日忙了一天也累了,今兒是青哥兒找到外祖家的好日子,你們都在這兒陪我用飯,咱們再好好商量一下往後跟鄒家間的走動。”
穆老夫人為何及時打斷穆向遠的話穆青心裡也清楚。
穆向遠雖然貴為禮部尚書,可他跟那些早就在京中紮根的官宦之家不同,他在官場上的打點還得靠遠在柳鎮做生意的穆志遠一家接濟。
倘若今日他真的一怒之下将穆志遠和柳氏趕走,那往後他打點官場的銀子從哪裡出?
阮氏的嫁妝固然豐厚,但多年來大多都貼補進了穆家,眼下穆家看着鮮花錦簇,實則内裡早就捉襟見肘了。
穆向遠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看向柳氏時咬咬牙,低頭認了錯。
“大嫂,剛剛是我一時情急,說話沖動了些,還請大嫂不要放在心上,今日是青哥兒跟外祖家相逢的好日子,我派人去外頭置辦一桌酒席送來,咱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言外之意,吃了這頓飯,這事兒就算是翻篇了。
穆青冷眼看着穆向遠低頭認錯卻又不甘心的樣子,差點笑出了聲。
這才剛剛開始,穆向遠就受不了了,以後還有他破防的時候呢,那時候他又該如何是好?
從壽春堂吃完飯出來,穆向遠破天荒的提出來送穆青回去。
穆青本來想拒絕的,可一想他回去那麼遠的路程,這段路不能隻辛苦他一個人啊,穆向遠也該體驗一下。
穆向遠起初還裝模作樣的問了穆青吃住,可問着問着,便覺得不對勁了。
“怎麼走了這麼遠,還沒到你的院子?”
穆青伸手虛虛一指:“繞過那個池子,再經由兩個抄手遊廊,穿過荷花池,就到了。”
穆向遠一口氣堵在胸口,他并不知道從穆青的院子到壽春堂有多遠,但他們父子已經走了這麼久了,聽穆青的話,幾乎可以斷定才剛走了一半。
拒絕的話他有些說不出口,可養尊處優多年的他确實走的腳都疼了。
穆青看出他不願意再走了,便開口說道:“我今兒早上瞧見池子裡有了幾枝荷花,許是知道父親今日要送我回來,特意選在今兒開的罷。”
穆向遠最是附庸風雅,果然一聽穆青這話,難得接了話茬。
“這個季節還有荷花,真是難得,你陪我去瞧瞧。”
穆青看着穆向遠明顯緩慢的速度,遠遠的朝他院子裡看了一眼。
他今早出來的時候特意沒帶人在身邊,也不知道章嬷嬷有沒有動手,但願她别辜負了阮氏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