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看着穆老夫人慌亂的臉色,心愈發沉了。
“當年我們才剛進京,那會子芸娘病來如山倒,青哥兒又還小,那藥方子你是讓我收着了,可過去了這麼多年,我哪兒還記得收在哪裡?”
穆老夫人轉頭去問侍候在她身側的邢嬷嬷:“當年青哥兒他娘吃的藥方子,我給你收着,你回頭去找找。”
穆青緊緊盯着邢嬷嬷,邢嬷嬷微垂着頭,穆青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過她倒是應了穆老夫人的吩咐。
“是,老奴一會子就去庫房找找看,不過時間太久了,不一定找得到,老奴盡力。”
從壽春堂離開時候,穆向遠提出送穆青回青園,穆青沒有拒絕。
父子二人并肩走着,穆青幾次欲言又止,就在穆青再次抿唇的時候,穆向遠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了起來。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罷,我是你父親,你不必害怕什麼。”
穆青“嗯”了一聲後,踟蹰着問出了口:“父親,您能不能跟我說一說我娘?我沒見過我娘,但想知道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穆青問話的時候,腦海裡回想着柳氏和穆志遠跟他說的那些話,一邊等着穆向遠的答案。
穆向遠沉默了許久,長長歎了一聲。
“你娘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是你祖父撿回家的,那時候家裡隻我和你大伯兩個人,你祖父和祖母就決定收養她了。後來長大了,她出落的比村裡任何一個小姑娘都要好看,你祖母舍不得她,就替我和她定了親事,等她及笄,我就娶了她。”
“你娘不僅長得好看,學什麼都快,村裡的人學做衣裳要學許久,可你娘看别人裁一遍,就會自己做了,她學會後的第一件衣裳是做給你祖母的,當時你祖母歡喜的日日穿在身上舍不得脫下來。”
“村裡的人都說我們家好福氣,自打撿了你娘回來後日子一日日好了起來,眼瞧着我中了探花,好日子就要開始了,可你娘一到京城,身子就不适了,京中的大夫日日都請來給她看診,可病情還是時好時壞的,沒過多久她就……”
回憶着往事的穆向遠神色悲憫,若不是穆青知曉實情,當真要覺得他是個因喪妻難過的深情人了。
“我是府試後與你娘成親的,當時村裡的人都去吃了喜酒的,他們都可以作證,我是娶了你娘的。我跟你娘自幼一起長大,成親後她體恤我日日讀書辛苦,家裡的事情她甚至都不讓我插手,日日将飯菜茶水都送到我的桌上,好讓我安心讀書。”
“可天妒紅顔,你娘這樣好的人卻在來京城後不久就丢下我們父子兩個撒手西去了。那時候我才剛入仕,朝堂家裡兩頭心力交瘁,恰巧文遠伯瞧中了我,便托人做媒,我想着家裡頭沒個打理内宅的人委實不便,這才娶了阮氏……”
說完這些,穆向遠側過身來去看穆青,眼神灼灼:“可是青哥兒,你要相信,我是愛你娘的,心裡頭也是有你的,隻是阮氏強勢,許多事為父都是迫不得已啊!”
穆青看着穆向遠迫切的目光,眼中一片茫然,緊跟着他也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她們都說您這麼多年來對我不聞不問,就是因為不将我這個兒子放在心上的緣故,若父親心裡是有我的,為何放任我自生自滅呢?”
像是沒想到穆青會這麼問一般,穆向遠默了默,便給了穆青解釋。
“你今日也看到了阮氏有多強勢吧?為父那時候正在仕途關鍵時期,便想着先安頓後宅,待後宅穩固後再好生将你帶在身邊教導,可阮氏以無暇同時照顧你妹妹和弟弟為由,讓為父教導你弟弟,為父又要當差,回府後還要教導你弟弟,就疏忽了你。”
穆青聽着穆向遠的解釋,輕笑出聲,所以他一直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穆向遠連解釋都懶得糊弄他。
“青哥兒,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是能體諒父親的,對吧?”
穆青沒有正面回答穆向遠,依舊是用茫然的目光看着他:“父親希望我怎麼做?”
穆青這話問的很有技巧,他沒有說自己會怎麼做,而是反問穆向遠希望他怎麼做。
穆向遠愣怔了片刻後,眼中露出狂喜來。
“我就知道你跟你娘一樣善良,為父有為父的不得已,以前是沒看穿阮氏的為人,隻以為她強勢些,可如今看穿了她,往後為父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以前的事,咱們就一筆勾銷了,可好?”
穆青順坡下驢:“有父親這番話,兒子就放心了。”
“我就知道你是個乖巧的孩子,”穆向遠露出滿意的笑容,“咱們家中隻你弟弟科舉自然不夠,我想過了,科舉下場,宜早不宜遲,你好生準備着,年後就着手下場一試吧。”
穆青迅速在腦海裡回顧着自己的計劃,确實是年後下場最為穩妥,可他卻不想等那麼久。
“父親,最近的縣試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