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的火還在噼啪燒着,但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熱得人微微出汗,可能是入夜天涼了,火也不怎麼燒得起來了。
“柏源,外面天黑了嗎?”我已經穿上了烤幹的衣服,靠着他坐着。
“天早就黑了,公主。”他的聲音平靜溫和。
兔子在山洞裡來回蹦跶個不停,像是在熱情地探索這片小小的天地。
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過夜,還好身邊有柏源,完全不會覺得害怕。雨後的山林氣息令我倍感舒适,不禁想要輕輕松松地聊幾句天。
“柏源,你說,這麼大的山上,會不會隻有我們兩個人?”
“也許還有吃人的巫婆呢。”
“嘻嘻,就算有巫婆,肯定也是先吃你,你比我肉多。”
“那可不一定。我皮糙肉厚,老巫婆咬不動。倒是公主這麼白白嫩嫩的,說不定被捉去吃了。”
他一邊胡說,一邊假裝出老巫婆幹啞的聲音,作勢要來抓我。
“哇,快走開,老巫婆!”我笑着打他,但架不住他要壓過來的重量。我幹脆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想跑開。
柏源連忙拉住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這才坐回他旁邊。
“哎,說說你以前的事嘛。”
“公主為什麼總是想知道我的過去呢?”
“因為你是我最親近的人啊。”
“……以前的事已經不重要了,能像現在這樣和公主在一起,我就很知足。”
“你說說嘛。我想聽。”
“那,公主想從哪裡聽起呢?”
“從你記事起。”
“……這麼有興趣嗎?”
“那是當然。因為是柏源嘛。”
我想他這會兒臉上一定是帶着寵溺又欣慰的笑。
他長長舒了口氣,好像回溯過去需要調動他不少能量。
可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出乎我的意料。
“公主……其實,我們以前見過。”
我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你是否記得,你曾經送過别人一隻草編兔子。”
草編兔子?我努力搜索記憶的深潭。那裡沒有任何人或事物明豔的模樣,隻在一片黑暗中,有無數人和物的聲音串成的珠線蜿蜒流過。
朦朦胧胧,我似乎聽見有個男孩清亮的聲音,穿越時間的迷霧,在我腦海中響起。
……草兔子……是你編的?
……真可愛……能給我也編一個嗎?
“你是……當年那個男孩子?”我不可置信地問他,又像是在問我自己。
……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還是一個小女孩,親愛的母後也還在我身邊。
那天,母後帶着我和幾名侍衛一起外出。馬車走到街心花園的時候被人攔住了。
是幾個想要上訪卻苦于無門的人。
母後是南州國宮廷裡少有的真正關心百姓疾苦的人,看到有人攔馬車,便馬上下去詢問情況。
小小的我當然對大人的話題不感興趣,隻是自顧聽着馬車外面的鳥聲、風聲和車流聲。
在那些聲音當中,隐約出現了一段奇妙的旋律,像口琴又像哨子,不拘一格,輕快靈動。
我立刻被吸引了。那段旋律如此真切鮮活,甚至令我忘記了自己是個不可以獨立行動的盲女。
侍衛們可能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們放松了警惕,完全沒有注意到我自己跳下了馬車,循着那奇妙的旋律而去。
然而,就在我跑出去沒多久,那聲音就消失了。
四周重歸寂靜後,我意識到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處境,開始有點慌了。
街上人聲馬聲混雜,我一邊辨别聲音一邊小跑,一不留神狠狠撞在路人的腿上。
“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
我退後幾步,正想跑開,卻被他扣住了手腕。
“跟我走。”那人說話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威脅的味道。
我被他拖着踉踉跄跄走了一截,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男孩聲音:“站住!”
拽着我的手頓住了:“幹嘛?”
“……這個女孩我們老闆看上了。”
“胡說什麼?這是我剛剛才撿到的。”
“是真的。老闆叫我來帶她過去,不信你自己去問他。”
“……要是敢騙我,你知道什麼後果。”男人扣着我的手松了力度。
幾乎就在同時,男孩抓過了我的手,拉着我就走開了。
他的手帶着輕輕的力度,卻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說呢?”
“能帶我去找媽媽嗎?我迷路了。”
“你的媽媽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