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是大一大二的課程,大三不上了,除了上半學期的體測,某一群高年級懶鬼們近一年窩在寝室裡打遊戲刷韓劇,從精神到肉/體都和體育不沾邊。
他們和簡歡這種知道臨時抱佛腳的小年輕不一樣,臨陣磨槍的那都是剛入學的菜鳥,他們這群老油條有特殊的求雨儀式,莫名的那天一定會下雨的自信感一直持續體測當天,拉開窗簾,大晴。
所以對他們而言,誇張點說,體測和鬼門關差不多。
現在放眼看去,操場上除了英姿飒爽、遊刃有餘的體院生還有東歪西倒的其他院系學生,動作磨磨唧唧地脫了外套,一個一個神情惶恐、瑟瑟發抖,在寒風裡像幾隻被扒了毛找不到媽媽的雞崽子。
“羽毛球班的!你們是我帶班的是吧,都聽我的啊,周二上課的站一列,周三上課的站一列,周四的站一列,動作快點。”
羽毛球班的帶班老師是個年輕男老師,小麥膚色,黑色寸頭,倒扣着個鴨舌帽,一身版型張揚的潮牌冬款運動服,腳上白色倒勾logo顯眼,他和他的學生們看着似乎是一個年紀,除了身材更加颀長挺拔,更野,更兇。
“站好了是吧,那現在點個名啊,來了舉個手,”他看起來比面前要跑1000米的學生們更不情願,“嘟嘟”敲着闆子,目光快速掃過一個一個有點熟悉但又不咋熟悉的名字,他清了清嗓子,“舉高點啊,讓我看見。”
“何赫,”見沒人應,他扯開嗓子,“何赫!”
男生洪亮地應道:“到!”
年輕老師用筆帽搔了搔鬓角,一擡黑白分明的眼,一記眼刀子不輕不重切過去:“讓你答到沒有,舉手!”
男生臉一紅,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肌肉發達且脾氣不太好的體育老師,慫慫地舉起了手。
名字一串念過去。
“明晖!明晖人呢,沒來嗎?沒來算了——”
“甜甜等一下!”
甜甜?
誰啊,叫這麼娘的名字——衆人正在疑惑地四下打量。
随着一聲喊,那頭跑來兩個男生,其中一個男生邊跑邊熟稔地向老師露出一個燦爛笑容:“來了來了,甜甜,這不剛好到了嘛。”
甜甜那個名字喊得字正腔圓,從聲音裡就能聽出那個字長什麼樣,絕對就是“甜”這個字,這叫通感。
他管田老師叫什麼?甜甜?!衆人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甜個屁啊,喊老師,”田天往隊伍裡一指,“滾進去站好了。”
“來這麼晚——”他掃過去一眼,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擡起頭看了眼邊伯賢,濃黑的眉一挑,語氣詫異,“你這家夥來幹什麼?”
明晖擠眉弄眼地湊近了:“為了小學妹呗。”
田天饒有興緻:“女人啊?”
邊伯賢笑了笑,無所謂的樣子:“就想跑。”
“有這麼喜歡體育嗎,這裡不想跑的一堆,你一個免測的倒想跑,”田天似笑非笑,“行吧來了就來了,那就跟着大家夥跑吧。”
“甜——老師,”明晖笑嘻嘻地道,“跑完老師請我們喝奶茶嗎,老師家奶茶店特别好喝,謝謝老師。”
“喝個屁。”田天擡眼,他面部輪廓都挺深,凹槽深,眼廓深,像是有西北部少數民族的基因,濃眉下一雙特别深特别黑的眼睛掃過去,跟老鷹翅膀切過雲朵似的,削人半層皮。
“跑不及格的還好意思提要求啊,”他皮笑肉不笑地說,敲了敲闆子,喊,“衣服都脫了,熱身!”
“啊……”哀歎聲随即響起。
簡歡這邊看着邊伯賢給明晖叫走,她在塑料座闆上坐了挺久,撐着下巴腦子裡空空,她覺得自己剛剛給什麼妖怪迷惑了一樣,連邊伯賢拉她手她都沒掙開。
他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介懷自己不加他□□,這可不好,簡歡呆呆地想,這說明他在刻意忽略自己發出的拒絕信号。
邊伯賢學長到底有什麼必須要接近她的理由?老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剛給她戴眼鏡,尾指絕對是故意擦過她臉頰,那一下那種觸感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心髒緊了,心跳快了,被吓的。
而且,小沒良心?
簡歡莫名其妙地想,什麼叫小沒良心?
說起來,邊伯賢學長說話有技術含量啊,是不是所有罵人的詞,加上一個“小”就莫名挺寵溺?
“歡歡,歡歡!想什麼呢?”曾沁推了她一把,“千千你看歡歡,又傻了。”
簡歡回神,藏起那副深思的表情,露出無辜的笑容:“沒傻啦,你們看得怎麼樣啊,有拍下來嗎?”
“路央跑太快了,媽的,”方千千小聲地罵了一句髒話,眉飛色舞地給簡歡描述,“跟飛一樣,甩後面男生一條街,拍出來照片全是糊的。”
曾沁連連點頭:“真的是在飛,不愧是國家運動員,拿過國際大賽獎牌替我們學校争光的寶藏選手。”
簡歡“欸”了聲:“那可以免測了吧,怎麼還跑。”
“誰知道,”方千千坐下,“我管他,我隻是看上他的肉/體了,一身肌肉沒話說,歡歡你沒去看可惜了。”
“是嗎,我看看視頻,有拍視頻嘛,”簡歡突然想起邊伯賢說的話,向來對學校風雲人物沒什麼關注的她突然對這個校草有點感興趣了,“那個,路央是我們學校校草是嗎?公認的?”
“是啊,聽說有綜藝節目找他上,還想讓他簽經濟公司當藝人,他不去,人家要拿獎牌為國争光的,沒時間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方千千翻着視頻,感歎,“明明可以靠長相吃飯偏要靠才華,說的就是他。”
“這麼低調的男人不多見了,”曾沁捧着臉犯花癡,“身材是我的菜,臉蛋也是我的菜,還這麼有愛國心。”
“确實很好啦,不過邊伯賢那種比較合我口味,”方千千邊放視頻邊說,她掃了簡歡一眼,見她專心緻志地看視頻,狀若無意道,“邊伯賢體育其實挺不錯的,去年運動會不是中長跑拿了獎嗎。”
簡歡意識到這話是對她說的,搖頭:“我不知道欸。”她覺得方千千突如其來的試探很奇怪,半開玩笑地補了一句:“也沒必要知道。”
方千千收回目光:“那不一定,看你想不想知道。”
“啊!”曾沁突然出聲,“那他不是可以免測一千嗎,按照規定運動會徑賽中長跑拿過獎的可以不跑啊,那他今天來不來啊。”
方千千一頓,自個都沒想到這一茬,她瞪大眼睛、捶胸頓足:“啊?那我不白等了?啊啊啊,氣死我了!”
曾沁也是一臉失望。
“沒,”隻聽消息最不靈通的簡歡說,“邊伯賢學長來了。”
方千千:“啊?”
曾沁不信,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常年2G信号的山頂洞人簡歡怎麼可能知道,她問:“你怎麼知道?”
“看到了,”簡歡指操場靠教學樓的那一角,“跟着明晖學長一起。”
豈止是看到了,還摸到了。簡歡收回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你看到了?哪裡哪裡,啊啊,”方千千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急急地搜尋了一會,興奮地跳起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邊伯賢學長好像在和老師說話,兩人互相打肩膀的程度應該是挺熟。簡歡想。好像,他和誰都挺熟的,人際網真廣。
“開始跑了!快看快看!”
是開跑了。
一群男孩子像一團馬蜂一樣擁出去,在第一個彎道拉成了長條,第一第二第三梯隊界限分明。
簡歡看到觀衆席上挺多人站起來拍,也不知道在拍什麼,可能是在拍邊伯賢?
聽方千千說,邊伯賢在網絡上挺紅的,在某個軟件上發過幾首歌所以有些名氣,社交平台上實打實的一萬多活粉,小粉絲追到學校來看他也是有的。
那時候寝室最和諧,大晚上通宵聊天,曾沁說完了,就聽方千千給她們科普邊伯賢。
“前幾年不就有幾個參加音樂選秀節目了嗎,不知道?就是那個下一站歌手,草莓台舉辦的那個。”
“哇那個啊,那節目很火啊。”
“對啊,聽說工作人員聯系過邊伯賢讓他參加,邊伯賢嫌麻煩就沒去。”
“我艹這麼吊?”
“他資源好着呢,反正家裡有錢有背景,畢業了給他安排一個工作室讓他當個獨立音樂人,經紀團隊啥的都配好了,資源安排上,又有實力還有臉,能不火嗎。”方千千說。
那時候簡歡隻覺得這個人真牛。
簡歡又看回去,紅色跑道上那道黑色身影一馬當先。
邊伯賢是跑的挺快的,比同齡人快,比不上專業運動員,但還是挺紮眼的,畢竟不是體院的人,有這樣的體能是錦上添花。
簡歡移開目光,看到綠色足球場上站着一隊人在做熱身,其中一個身量特别苗條纖細但又凹凸有緻的女生很惹眼,一頭大卷發很眼熟,是金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