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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他們六個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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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場,這現實,這份真實啊。

該為之舉杯。

這是個法治社會,和平、和諧、安甯,所以人們為亂世所傾倒,歌詞裡要傳頌那戰馬蹄聲、烽火硝煙以及馬革裹屍。

有人稱那魏晉南北朝無所禁忌,男男之風可光明正大,是最美好不過的時代,令人神往,可誰也不提那美好從哪兒滋生,政權更疊頻繁,戰争連綿不斷,一個戰亂四起、民生凋敝的大亂局,屍骨成山,血流成河。

人們總是能看見美好的事物,避開宏觀的惡,揪出片面的善。

就像簡歡看過很多校園青春小說,不管是古早土味還是腦洞大開,作者們、讀者們偏好拯救惡人、征服反派,簡歡也喜歡。

男主是校霸,也可能是流氓混混,長相優越,看似惡,其實有一顆赤子之心,不過因生活境遇而不得不屈服。

世上的惡人是如此嗎?

簡歡想,陳重好看嗎?好看。他早年坎坷嗎?大約是的。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嗎?也許對那所謂阿嬌有吧。

總之,他說“脫光”二字時,定然沒有任何同情。

有些男主總是又瘋又撩,又野又寵。

如,邊伯賢。

他内心有深淵,卻将女主放在最幹淨的心尖尖上,他滿身血污,但不舍得女主的裙擺沾上一點髒,他把女主當成命,為了女主入魔成瘋,可為女主負天下人。

可接近這般的人有何代價,簡歡到底是沒從書裡看到,總歸看小說圖個輕松,現實中是絕對不會遇上這般的人——

可她遇到了。

他喜歡她,并且寵她。

并非是小說裡甜蜜的愛情故事展開,邊伯賢的衆多光環讓他成了标準男主,可簡歡沒能遇上個好作者,這個作者是忘了他的初衷了,不然在她被拉開外套拉鍊那一刻,邊伯賢就該出現拯救她的。

這份生活的真實,簡歡要為之舉杯。

“你為什麼要救我?”

簡歡坐在出租車裡,晏惟很小心翼翼環過她的腰,兩隻手像是一把解不開的鎖扣在她的腹部,把她當成一個長滿了裂紋的瓷瓶對待,也像是當成一個囚犯,一個病人,一個因難以想象的屈辱暫時沉默的受害者,随時都會爆發,随時崩潰。

光影一幀一幀,透過車窗打在她的臉上,她垂着眼睛,眼睫的陰影落在下眼睑上,根根分明。

“你為什麼來救我?”

她問晏惟,聲音喑啞,但不是質問,這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句,就好像那些下午她在晏惟上床會問“要不要我給你關燈”。

晏惟沒能說出話。

要回答什麼,該回答什麼。晏惟不知道。她知道簡歡是為什麼遭受如此對待,所以她不知道如何告訴簡歡實情。

簡歡扭過頭去,問黎桓:“黎學長,你為什來要救我?”

黎桓沒開口。

他用一種漠然大于同情的目光審視她。

“因為邊伯賢,”簡歡自問自答,“因為邊伯賢學長。”

黎桓受了那麼多傷,臉上是傷,血迹可以擦去,淤青和傷口擦不去,他和她不算認識,但他為她和陳重搏鬥。

因為邊伯賢。

寂靜的車内空氣如濃稠水泥,沉重得令人窒息,水分抽離,一凝固,将所有人都固定在一個形态,他們聽到簡歡的問題:“他們為什麼這樣對我?”

一片死寂。

車行聲規律如呼吸。

晏惟膽戰心驚地聽到簡歡自言自語:“因為邊伯賢學長。”

“你們都認識啊,”簡歡轉過眼望着晏惟,她面目全非、鼻青臉腫,即使鏡框遮着——淤青的眼腫起,狼狽、不堪、醜陋,那一拳上去沒有半分留情,而簡歡又不是晏惟,是個乖乖女,從小沒挨過打也沒打過人,這一下得有多疼,她得有多害怕,晏惟不敢想,隻聽到簡歡輕聲說,“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們認識。”

晏惟不敢看她。

不敢。

晏惟躲開了眼神,深深抽了一口氣,咬緊牙齒。

“雖然這樣了,”簡歡動了動破掉的嘴角,一陣抽痛,但她還是笑了笑,“但是有一些事情我不必知道,所以你們都不開口呢。”

晏惟那一瞬感到沉重的内疚,那份情緒擊破了她的防線,讓她想要把事實全盤托出。

她不是個常常愧疚的人。

黎桓在這一刻回眼看晏惟,他知道晏惟的本性,剛硬的外表裡是柔軟的内心,過于善良了,因此需要他看着。

他的眼裡是警告和命令。

晏惟别過頭,又吸了口氣。

她在想該怎麼回答簡歡,是該編一個謊言,還是糊弄,或者說幹脆狠下心什麼都不說?可簡歡有權知道啊,簡歡已經被扯進來了,被糟踐成什麼樣——她肯定很想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被這樣對待,受害者有權知道真相——

可晏惟忘了,她忘了簡歡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沒關系。”

他們聽到簡歡說:“沒關系,我對你們的事情并不感興趣,和我無關,所以我不需要知道,不知者無罪,知道的越少越好。”

“以後也請不要告訴我。”

她的聲音回蕩在狹窄的車内空間裡,輕柔、溫和、禮貌,傷口能激發野獸的血性,所以疼痛仍能使人類原始的獸/欲覺醒,但簡歡卻極度地緘默,理性的枷鎖把這個人捆得無法發洩真正的情緒。

“雖然你們不是為我來的,”這樣的境遇下,簡歡還是記得禮數,“但非常感謝你們。”

晏惟沒法把“不用客氣”說出口。

“這件事,我作報警處理會讓你們有什麼麻煩嗎,”簡歡最後隻是這麼問,“我可以報警嗎?”

“可以!”

晏惟立刻回答,像是補償什麼似的:“當然可以,說什麼可以報警,當然要報警!陳重做這種混蛋事就要受懲罰,你不要管我們,你報警就是了!”

她義正言辭,然而簡歡的目光是詫異的,帶着些許莫名。

晏惟的聲音弱了:“……怎麼了?”

簡歡看她,神情麻木:“我不是在顧及你們。”

晏惟啞聲。

簡歡眨了眨眼睛,平直的眼部線條顯出不久前晏惟才見過的厭世和冷漠:“如果你們因為我報警的舉動遭受損失,你們會讓我報警的過程不順利,為了避免費多餘的功夫,我才問的。”

過多的刺激,還是讓她某些枷鎖壞了。

晏惟張了張嘴:“我們,我們為什麼——”

簡歡詫異的含着冰涼笑意的目光讓她無法再說下去。

“為什麼,”簡歡伸手,指尖輕輕觸碰着受傷的眼角,很燙,鼓起,“有很多為什麼無需被解答,晏惟,就像我也有很多為什麼,但這輩子我也不想知道。”

她看向黎桓,黎桓的側臉在車内的昏暗裡,是立體而冷漠的,像個冰冷的雕塑,高挺的鼻梁和細長的眉眼都垂着。

“關于報警,黎學長你有什麼意見嗎?”她問。

“這是你的事,”黎桓擡眼,那一眼也無任何情緒,他沉聲說,“我們尊重你的意願。”

我們,代表的是黎桓認識的那些人。這是一種保證,一種默認,一種允許。這代表邊伯賢的意願。

她要得到這個許可。

這是簡歡提問的目的。

經過站崗的保安——穿着整潔的制服且高大挺拔,杠杆擡起,再開入,雕花的黑色大門向兩側打開。

一輛掉了漆的出租車駛入,停下,在那有噴泉與花園迎接的正門口,道路旁是精美的雕塑和修剪得當的灌木叢。

晏惟先跳下車,扶着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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