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歡想起這一頓是邊伯賢請的,很明智地在對方追問吃了什麼的時候笑着打斷:“這段時間麻煩你們給我傳課件了,進度落了這麼多,我可怎麼辦啊。”
“不用擔心啦,老師上課就是水過去了,你看課件指不定學的比我們還好。”
“對啊,每天早課我都在睡。”
氣氛回到了和諧之中,即使是各懷心思的虛僞寒暄,在齊心協力的裝糊塗下,她們還真的開起了玩笑,放松了警惕,彼此吐槽,像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直到曾沁真的放松了警惕,嘴上沒了把門。
“我聽說你請假那些都是明晖學長幫你弄的,哇,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論壇上傳瘋了,都說你跟學長他們關系特别不簡單。”
這句話一出來,說笑話的方千千不說了,正在微笑的簡歡也不笑了,說出這句話的人想要手撕自己的嘴巴。
“什麼?”
簡歡沒有微笑,用這種很善于僞裝的笑容去騙别人,很容易被人懷疑,因為她一貫都是這樣微笑。
此刻,她需要困擾地皺眉,略帶厭煩地說:“論壇上又說什麼?”
“沒有什麼,你别在意啦。”被簡歡很少表露的情緒吓到,兩個舍友互相看一眼,一同擺手。
“論壇上瞎說很多。”
“對啊,信他們才有鬼。”
方千千開始轉移話題:“你剛出院别想這些,輔導員說你是被車撞了,腿傷了,現在還疼嗎?”
簡歡定定地盯着她們,緩慢搖頭。
她不說話,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話題中。
被車撞了,對,明輝學長是跟她知會過,她用這樣的理由解釋住院。簡歡實際上隻是在思考。方千千和曾沁在住院期間沒有發消息問過自己的情況,也是,當時還很尴尬吧。
“真的沒有什麼!”曾沁急了,“哎呀,我就随便說的,你快點收拾東西吧,明天還要上課。”
簡歡“哦”了聲,露出招牌的迷茫笑容。
“說得對。”
時間回到這一周。
在這一次小組作業中,口譯老師希望以寝室為單位完成小組展示,而分到簡歡寝室的主題是“七宗罪”。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色/欲。”
僞裝得十分良好的寝室關系,在短短的五分鐘讨論中,顯露出七種人類惡行的雛形。
沒有什麼好,其實很不好。
“你提邊伯賢?”
晏惟嗤地一聲笑了。
一不小心,沉不住氣的演員就演不下去了。
“老師說這個主題很有意思,希望我們好好做,我們還是認真點吧,”曾沁慌亂地插入話題,想裝作剛剛什麼都沒發生,“平時分可以加分。”
晏惟從不打圓場:“誰在乎平時分?我看有人在乎的是邊伯賢。”
方千千和晏惟不對付,而不對付的兩個人需要一定的空間、時間來清除怒氣值,很不幸,她們正是彼此座位僅隔兩平方米的室友。
而曾沁是和事佬,簡歡是小透明,沒有力量阻止她們的争吵。
“你說誰呢?”
方千千把桌闆拍得發顫。
“嗯,認真做吧。”
簡歡突然開口,她勾起嘴角,在詫異的目光中,露出一個摻雜着無辜、茫然和平靜的笑容,重複說了一遍:“認真做吧。”
你算老幾。兩個憤怒的人同時想。搞什麼啊。
她們同時忽略簡歡,甚至瞪過去了一眼,就這麼一眼,她們看見了簡歡眉骨上的疤痕,疤痕很明顯,對上簡歡沉默的眼睛,定然能看見那道由惡意留下的扭曲痕迹。
晏惟想嘲諷“關你屁事”,但她看見了疤痕,倏忽噤聲。
方千千也不說話,她害怕簡歡的笑容,一場車禍後回來的簡歡依然無害、溫和又随便,但一旦這麼笑,簡歡看人的眼神裡就多出了一種令人畏懼的漠然——也許是因為那道疤痕,也許是因為她真的和那些風雲人物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
溫柔又普通的簡歡已經消失了,和那些人在一起,她就不再屬于普通人的圈子。
這種變化令人羨慕。方千千咬唇。她以為和邊伯賢學長扯上關系是榮幸,是榮耀,是一切與亮晶晶有關的美好,時隔許久回來的簡歡身上沒有那種東西,但忽然有了話語權。
簡歡仍可以被調侃為沒有異性緣,也可以被拿來貶低從而得到優越感,可以無條件附和自己意見并說出自己想要聽的話。
跟簡歡做朋友,無非是從她身上的普通得出自己更優秀的結論。比較是傷人的行為,但誰不喜歡呢?
可現在有一種力量,讓方千千無法這麼做。
這種力量是别人給的。
“嗯……”她低頭,出于不能承認的畏懼,妥協道,“繼續讨論吧。”
是邊伯賢給的。
他給了簡歡這樣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