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指指點點,簡歡從位置起來,回頭。她所在的電子教室後門有一群不認識的人擠着鬧着,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這等場景從昨天就開始,今天她已經習慣,無論是她,還是她的舍友們。
“真的很普通欸,我不是說她醜,但邊伯賢的女朋友就長這樣嗎,不喜歡院花,喜歡這種?”
“邊伯賢不是有什麼奇怪癖好吧。”
普通人不應該走上公衆平台,公衆的視線挑剔又無情。
即使是曾為情敵的舍友——方千千都開始幫助簡歡。
“這群人是不是閑,”曾沁和方千千在簡歡一左一右像兩大護法,幫她避開人群的擁擠,邊抱怨着,“家住大海邊嗎,管這麼寬。”
“有病吧老過來擠,”方千千提高音量,“有沒有道德心啊!”
曾沁湊近簡歡,低聲道:“别擔心了。”
她又說:“我們保護你。”
一直垂着頭像是罪犯被兩人挾持上刑台的簡歡擡起眼,眼珠裡沒有生氣。她其實可以走的很快,如果不是這兩個人挽住她的胳膊,強制性地讓她與她們同步,等待她們“正義”地驅逐前來看熱鬧的同學。
“謝謝,”簡歡連笑都沒有笑,泛白的嘴唇抿了抿,她就說出口了,“我自己可以。”
“如你們所見,”這個氣色不好的人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吐了一口氣,“來看我的同學不多,我自己可以。”
“是,是嗎?真的不用我們?”
“不用,謝謝。”
在此時,旁邊走過因為好奇投來目光的同學,這二人立即大聲道:“用到我們就說,我們都在!”
方千千将手搭在簡歡身上,眼神卻忐忑地落在路人的臉上。
反應怎麼樣呢?
都在看她!她看起來應該很講義氣吧?
好,有裝到。
“你!”
因為出國簽證手續請假兩天,恰好錯過爆炸性新聞,又沒有得到親愛的表哥通知,一頭霧水的晏惟現在被可燃氣體充飽了。
她側躺在床上,靠着床頭,匪夷所思地瞪着床下正在拖地的乖巧女生,憋出一句:“簡歡你過來!”
“怎麼了?”簡歡好脾氣地仰起頭,詢問,“嗯?”
“你要當邊伯賢的女朋友?瘋了嗎?那家夥是瘋狗,真的是瘋狗!”說過簡歡和邊伯賢還蠻配的晏惟現在很無語,焦躁感把她點着了,像個炮仗一樣劈裡啪啦炸了一床,“你他媽不要命?”
她彈了起來,不堪重負的床闆嘎吱嘎吱響,但她不管,扶着床欄,探出半個身子,燃燒着怒火的面孔無限逼近簡歡。
晏惟垂下的的頭發打到了簡歡,而簡歡卻在炸開的火星裡站定,手肘壓住拖把頂支起了自己,仰起臉,微笑着回答:“我們都是人,又不是跨物種的戀愛,不用擔心。”
她伸出手指拂開晏惟的頭發,又無奈地說:“小心掉下來。”燈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笑容顯得很清白。
晏惟噎了好一會,像被滅火器澆了一頭,她不自覺地放低聲音:“你,怎麼了?你說話怎麼這樣。”
“啊?”簡歡很茫然地眨着眼睛,“我怎麼了嗎?”
晏惟眉頭緊皺:“你現在說話很像邊伯賢你知道嗎。”
“是嗎?”簡歡若有所思。
半晌,她笑着說:“聽說人是會模仿喜歡的人的行為。”
晏惟狀似惡心:“閉嘴!”
她捏着床欄,指節泛着青白,胸膛也在起伏。
越來越像。
簡歡和那個人,越來越像,笑着笑着,成了一灘灰色的泥水。她分明對平庸的皮囊無感,卻不可避免地被灰色的填充物吸引,又恐懼,又迷戀。
晏惟看見了,簡歡是陳嬌嬌。
同樣的灰色填充物,同樣的虛僞、空洞又缺乏同理心,挖開灰色還是灰色,摻入白色也是灰,摻入黑色也是灰。
“你,不能喜歡邊伯賢。”
簡歡詫異地蹙眉,她看出晏惟的情緒很不穩定,因為自己和邊伯賢在一起的這件事一定讓晏惟想起了過去,有一件很不好的事情發生,而這件事要在她身上重演。
“我答應邊伯賢,你應該開心,”她歪頭,“之前你還助攻了。”
“你他媽不是不願意嗎?那時候我又不知道!啧!我,我又不知道!”晏惟現在的臉堪稱狼狽,“非得扯這個?!”
簡歡看着晏惟賭氣似的一拍桌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然後翻滾過身去背對她。聲響很大,哐哐哐,晏惟使用了與小孩子大叫撒氣同理的發洩方式。
簡歡不太會哄人,原地站了一會,繼續手裡的打掃工作。
邊伯賢。晏惟。
無論是表哥還是表妹,都是令她頭疼的存在。